雄峙三洋的鸡髻寨

文〡鲍贵榕

三洋人诙谐，山以寨命名，寨因山得名；山是寨，寨又是山。外来人来这，仿佛拜读《道德经》，云里雾里。这不，鸡髻山上建了一座寨，因山上就这么一座寨，所以呼寨即指山，呼山即指寨。

摄影∣张维汕

在环周皆是山峦的三洋，鸡髻寨（山）无疑是最高的。

其他地方的寨多是避难寨或土匪寨，这座寨却是农民起义军营寨。寨里供着昔年义军首领黄渠元帅塑像，又称元帅庙。该庙建在鸡髻山（海拔.3米）西侧凤凰山仑（海拔米）下约30米处的山腰，坐南朝北，两水分流。

▲元帅庙（摄影∣胡伟生）

元帅庙约建于清乾隆年间（玉锡元帅府邸兴建于乾隆27年，此庙应建于其后）。由于地处高山，少人问津，又经风吹雨打，原来的土木结构就因年久失修而颓废不堪。再经“文革期间”的严重破坏，庙几乎不存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乡人募资重建。新修的庙宇，长约14米，深近10米，内设参祀大厅和东西约3米宽的厢房，建筑面积约平方米，占地面积平方米左右；厅柱采用原石础，混凝土包木浇铸，四周山墙为石砌，正面设一大门、两小门，全包围构成；屋面悬山顶式，硬脊翘尾，扎口坚固。庙宇神龛内，主祀黄渠元帅（玉锡元帅府称“王居”）。配祀师爷鲍若愚（邑人），龛前左右分祀李端久和倪子文（皆邑人）两位将军。

进入新千年，庙的东侧新建一座两层高，宽5米、深约15米的管理、休闲活动中心；年西侧又建厨房、膳厅，配置了桌椅、厨具，能同时满足30多桌的人就餐。年秋，乡人募资拓宽浇铸4.5米宽通往庙宇的水泥路；年安装路灯；年乡人鲍贵锋出资在其路旁修建一凉亭，取名“金兰亭”，悬一副对联“一山经四季多少轮回知春秋，双水奔八方几度曲折晓纵横”。

摄影∣胡伟生

说起黄元帅，佑民四方威灵显赫，但其身世甚至姓名至今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先来揭晓鸡髻寨黄元帅的度僮用咒语：“鸡髻山寨懿乾坤，风吹玉锡出天门。启请勅（敕）封黄元帅，祖在山东境庙堂。王爷也有三兄弟，迁居永福玉锡洋。壹拾伍岁学武艺，贰拾肆岁起义兵。结义兄弟壹拾肆，一朝纷杂夺朝纲。驻营扎寨鸡髻寨，降下凡间救万民。俤子炉前念咒请，千山万水降来临。亲身降、亲身临，亲身下降度僮身。亲度僮身查万事，度僮开口报分明。吾奉太上老君勅，王爷急急如律令。”

从此篇咒语中不难分析出，黄元帅的基本身世与由来。经多处打听，略将其中几句加以注解：

“鸡髻山寨懿乾坤”。黄元帅生于清康熙三十九年五月

十二日（即公元年），在其根据地鸡髻寨，传播着他护佑乾坤黎民的美好德行。

“风吹玉锡出天门”。说的是黄元帅的香炉最初不知何时悄然飞到了三洋，停在洋中村垱头塆厝后的一棵大橘子树上，树下来往的人们惊异发现树上有件东西终日香烟缭绕。出于好奇上树取下，才知道原来是一石制长方形香炉，体积较大，上刻有“黄元帅香位”“光绪丁亥年立”等字样。但后来为什么又会到鸡髻寨上去了呢？不得而知。笔者有一猜测：垱头塆厝的祖先曾经到鸡髻寨山上开荒、生活，这段历史距今不下百年（现仍有故址遗存在髻仑），这香炉很可能就是当时抱上山的。

摄影∣鲍贵榕

“启请勅封黄元帅”。为什么会被敕封为“元帅”一职？据传，当年黄元帅在赤锡乡下万村三角坵地方聚众起义，一路夺山头、斩将进兵至闽清县。闽清县有一位黄元帅的表兄姓林名冲，也是山寨王，心胸狭窄，嫉妒黄元帅的武艺和起义功绩，就设下埋伏，假意请其吃酒，席间摔杯为号，黄元帅警觉纵身而起，无奈“天网”罩下。一同被擒捕的还有一位副将，因黄元帅是老鹫精，跑不出来，而副将是蛤蟆精，终得溜脱了。被擒后，行刑者问黄元帅要全身还是半身，黄元帅说要全身，遂被用棺材板夹死（因此后来黄元帅度童，童仔的眼睛会暴凸出来，神态吓人）。杀身成仁后的黄元帅，灵魂升天。清乾隆25年，皇帝御驾亲征西番乱贼，被围困，情况危急，黄元帅点将组成阴军，铺天盖地涌来驱散贼寇。获救后的乾隆皇帝回忆起当日旌旗上的“黄渠”二字，下诏寻找，知是神灵保护，敕封为“元帅”圣位。救驾有功，皇帝感其恩，于乾隆27年特拨款为其扩建府第。传说黄元帅亲自化身到嵩口买大木料，木料商将柴排放到玉锡，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神灵订的，表示愿意便宜卖，掏出订金一看原来是一叠草纸。

“祖在山东境庙堂”。走访黄元帅原住地的老人得知，其祖居在玉锡境内水的东面山的脚下（现玉锡元帅府所在地），并非之前误解的山东省某地。

摄影∣张维汕

“贰拾肆岁起义兵”。起义的原因有两种说法：一种流传在赤锡乡民间，说是黄元帅小时候在赤锡乡玉锡桥头外的江姓家当放牛娃，一日东家布田，他在田间提粪，蛙声烦躁，为了让布田师傅安心快点布完早收工，于是喝斥青蛙“畜牲，给我闭嘴！”青蛙果真通通停止了叫唤。布田师傅感觉奇怪，跟他打赌，如果能让青蛙再只叫三声，今晚吃饭大位给你坐。于是黄元帅又令青蛙叫了三声。当晚布田师傅让黄元帅坐大位，东家不肯，三次上桌，三次被强行拉下，或许还挨几个耳光。黄元帅勃然大怒，发出狠话：“我黄渠若能出仕，定将斩草除根（本地话“根”与“江”同音）。”后来起义，第一次行动就是斩杀江姓人家。他站在玉锡大山尾半腰指挥，士兵们误听了号令，将“桥头外人家”听成“桥头人家”，遂从桥头内开始杀起。而桥头内住的是郑姓人家，黄渠在山上大叫“宰错宰错”（本地话“错”与“郑”同音），士兵问：被杀人家姓啥？答曰：姓郑。没错啊，又开始杀，可怜郑姓人家被杀所剩无几（郑姓元气大伤，至今在当地仍不兴不败）。桥头内杀完，到桥头外，观音菩萨见黄渠杀得太猛了，估计这下江家彻底完蛋，于是发慈悲点化一户江姓人家，让将倒穿草鞋逃跑，士兵见脚印是由外往里，估计是外乡人进来不多问，其实人家早就没影了（所以江姓至今在当地人口也不多）。

▲鸡冠山日出（摄影∣张维汕）

流传在我老家的说法，起因差不多，只不过地点改到了梧桐镇盘洋，发的狠话是：“我黄渠若能出仕，连扫把都要过刀”，杀气腾腾。

另一种说法经过有关学者考证，清朝民间匪盗横行，故山寨碉堡众多，闽清、尤溪的土匪经常到永泰烧杀抢掠，为保家卫国，各地武装组织兴盛，黄元帅估计也是在那时聚众起义。综合以上两点意见，笔者认为第二种说法可信度大，单为报私仇不能称起义，何况他有武艺用不着联合其他人。为保卫永泰人民，反对世道不公而起义，师出有名光明正大，后人才会景仰膜拜。这也与咒语的下一句“一朝纷杂夺朝纲”呼应。

“驻营扎寨鸡髻寨”。黄元帅当年曾驻兵鸡髻寨山上，临近下方还建有猴岩寨、后限寨、鼓山乾寨、大垅寨等4个寨，呈五行八卦阵势，收发自如，保境安民。

为了检验老家的黄元帅度僮用咒语是否还有其他出入，特意记录了玉锡元帅府的度童用咒语：“香烟氤氲懿乾坤，应该玉锡出殿门。启请勅封王元帅，祖在山东本庙堂。左边将军马元帅，右边将军蔡七郎。旗头将军吴刘谢，部下兵将显威灵。亲身降、亲身临，亲自下降度僮身。度起僮身求万事，灵丹妙药（如问草药治病）报分明。吾奉太上老君勅，老君急急如律令。”对照此两篇咒语，内容有所差异，但其大致脉胳一致。鸡髻寨的咒语有表明黄元帅的成长起义过程，而玉锡元帅府的咒语又阐明了黄元帅帐下的五位部将，各有千秋，可以相互补充。在此特别交待一下，其实原先黄元帅帐下只有四位部将，位列最后一位的谢姓旗头将军并非起义时入伙的，而是在黄元帅成神之后“收编”的。据说，因为黄元帅经常显灵救民疾苦，乡亲们帮他建府塑像时，谢姓放牛娃在旁边瞧边喃喃自语：“跟随黄元帅真好，香火不断，时常还有贡品可用。”这一句话像是表示愿意入伙的意思，当晚他就溘然长逝，被收编了去。因此，大人们经常教育小孩，在神灵面前不许乱说话。

摄影∣张维汕

说到这，黄元帅的身世之谜或许清晰了一半，但其究竟姓“黄”还是“王”，还得追溯一番。还是以实物来验证，玉锡的府门上书的是“王元帅府”，而鸡髻寨上的香炉赫然铭刻“黄元帅香位”五个字。地方话“黄”、“王”二字同音，玉锡人讲元帅名字为“王居”又与“黄渠”的地方发音一模一样，这下让我犯糊涂了。玉锡的“王元帅府”也是近年因界竹口电站建设搬迁新建府邸时崭新的题刻。观察元帅府后的当地村民乐捐名单，几百户人家当中无一户姓王，黄姓倒很多。咒语上说：“王爷也有三兄弟，迁居永福玉锡洋”。据说黄元帅祖籍在嵩口月洲（月洲黄姓人口不少，历史挺久）。再说三兄弟没传一枝下来，概率偏低。

再查阅三洋当地道士为醮主“谢天地”的请神课书，发现邀请元帅府神灵的有三句话十二个字：“王爷元帅，鲍氏师爷，李倪师傅。”目前鸡髻寨元帅庙里奉祀的神灵共四位：“黄元帅、鲍若愚师爷、李端久与倪子文两师傅”，这和课书记载完全相符。依此断来，会不会是后人将“王爷”误认为是“元帅”的姓名不清楚，亟待进一步考证。

摄影∣张维汕

黄渠为什么会当元帅呢？据说祖上风水灵异。有幸打听到其父母的墓在城峰镇力生村六角坑的湖台地方，面朝湖汰湖。民国七年版的《永泰县志》记载湖汰潭：“湖汰潭，南关外五里许。俗呼“湖台”。村落数家，临水而居，溪中隆起一洲，状若横剑，傍岸有湖，可二、三顷，水涨则通，落则隔断。与沙鸟相追逐，亦一胜景也。”黄渠请人相中这块风水宝地（面前有金蛇剑，术士称其柴排穴），知其难得。让人择取乃父进葬封圹的吉期良辰，择日先生告知：“待鲤鱼上树，戴铁纱帽人出现之时。”进葬当日，有一打铜仔刚好路过，上前讨米米时吃。打铜仔一手提着一只刚买的鱼，另一手抓着一口待补的鼎，为了接米米时方便，将鱼挂到树上，把鼎扣在头上，腾出双手。黄渠见状暗喜：果真来了！当即进葬封圹。得此风水，揭竿而起，并被敕封“元帅”。也有人说打铜仔的举动不算数，真正的时辰未到，以致黄渠成不了现实中的真元帅，只成为后世追谥的名义元帅。

摄影∣张维汕

有道是人有旦夕祸福，神仙也一样难逃不测风云。据说“文化大革命”期间，玉锡的元帅府被拆，乡亲们无奈之下偷偷将神像抬往偏僻的端公庙里躲避，时间长了，靴烂了。一日，有一患有严重“香港脚”疾病的外乡人进村，黄元帅托梦予他：“我治好你的病，你帮我买一双新靴子。”并告知身在何处。次日脚疾果然康复，烂靴得以更新。

关于黄元帅显灵的事迹还很多，在此就不一一枚举。因笔者与黄元帅的师爷鲍若愚同宗，单表一段小故事。话说黄元帅在闽清被捕时，鲍师爷卜下一卦，大为震惊，见大势已去，心中无限悲凉，站在村头黄埔岭岭头上，甩手一挥，将卦书甩到了梧桐镇椿阳村坂垱的一户人家中。从此只要是三洋姓鲍的人下去求卦，卦资全免或只收取若干。

编辑：郑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