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拖拉机用犁杖翻地时，我亲眼看到了北大荒亘古荒原的黑土的本来模样。在翻地的过程中，不规则的土块形成了，土块会萌生出许多细小裂纹，裂而难断，韧性十足。它乌黑、油亮，湿润，就像是能挤出来油一样。不仅如此，还能见到了各种虫蛹，有大有小，颜色也有所不同。它们在土里冬眠。到了春天，它们就变成了祸害小苗的害虫。在田里，我只能看到被它们祸害得垂头丧气的小苗，有的甚至只剩下了茎秆，却不容易找到害虫的踪影，它们应该是钻进了泥土之中。

糠醛厂的职工每人都会分到一垄地，用于种秋菜，例如，白菜和萝卜。小苗刚出几天，就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了。这时，就要赶紧喷洒农药。大人背着一个硕大的塑料壶，里面装着用水稀释的药水，一手持着喷雾器，摆动着手腕，给那些幸存的小苗仔细地洗澡，一手用力反复按压着手柄。在必要时，还要补种一些种子。如果不用农药，虫子们就不会给人们留下点什么了。

到了铲地或间苗的时候，有的男人很早就起来了，拿起锄头到了田里。可能是记性不太好，他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把别人家的地当成自己家的给铲了或把苗给间了。过了几天，他听别人说他家的地怎么没铲呢，都荒了，或苗怎么没间呢，都没长起来。他说，前几天刚弄完啊。他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弄错了，就又来到了地头，仔细地从西头到东头数垄数，找到了自己家的那根垄，憋屈地把自己家的活干了。有时，当他家夫妻吵架时，如泼妇般的女人就会把这件事情给抖搂出来。她扯着嗓子叫嚷：呸！就你点出息，还他妈把人家的地给铲了，自己家他妈还荒着，你那也是人办的事？她这一嚷，原本只有几个人知道的事，这回几乎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了。此事会被大家在茶余饭后时常提起。

我们家那一马平川，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每块地都方方正正，被一些杨树林子隔起来。杨树长得又快又直，上面会有令人恐怖的杨喇子。它的刺有毒，人皮肤触及后能引起剧烈疼痛和奇痒。在杨树林与地之间，还有一些闲散的地，用于供车辆行走。有人在那开荒，也有一定的收获，但是肯定赶不上离杨树林远的地的收成，因为高大的杨树林会遮挡住一些阳光。只有在离我家很远的地方，才有山和河流。

山里盛产蘑菇，有花脸蘑、榛蘑、杨树趟子蘑和雷窝子等。到了时节，下过几场雨，就是采蘑菇的好时机。女人们骑上自行车，拿着筐、袋子和扒拉杂草的小棍子，出发了。有时，她们会满载而归。一家人品尝了一些山珍之后，剩余的会被用线穿起来，晒在房檐下，等到冬天再吃。小鸡炖蘑菇是东北的一道名菜，味道醇厚，回味无穷。我觉得究其原因还是小鸡的味道好，因为不喂饲料，到处溜达。如果拿山里的蘑菇去炖市场上卖的白条鸡，那么味道一定一般，即使使用商场里的小塑料袋子装的现成的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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