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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笠翁风花雪月(下)·《闲情偶寄》中的生活环境美学

“若能实具一段闲情,一双慧眼,则过目之物,尽是图画;入耳之声,无非诗料。”在《闲情偶寄》中,笠翁李渔如此描述理想的人与环境关系,阐释“会心处不必在远”的意境,而这所谓“会心处”便是——一座花园。某种意义上,其所言“会心处”含蓄并准确地揭示了园林、尤其中国古典园林的精神内涵。

中国园林自殷商廘台、文王之囿发轫,经秦宫汉柳、铜雀春深、邺下风流、大唐芙蓉……至明清时期发展达到高峰,文学艺术始终浪漫相随,诗意与情趣是构筑一座庭院最核心的东西。而若论谁最懂生活的情趣与诗意,自然非笠翁莫属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李渔自认为平生有两绝技,“辩审音乐”与“置造园亭”。因此,《闲情偶寄》中除戏曲理论外,关于园林建筑的文字亦占有相当篇幅,其生活环境美学观点集中在《居室部》、《种植部》与《器玩部》等三章。如何筑屋造园、种植植物、布置居室,笠翁不仅是理论家,更是实践者、设计师。这些言论均基于其实践和与观察,因而此书实用性与审美价值俱存,今日读来仍然颇饶别致。

《居室部》包括《房舍第一》、《窗栏第二》、《墙壁第三》、《联匾第四》和《山石第五》五节。从房舍选址、建造、功能,窗栏制作,院墙与内墙筑造区别,联匾的样式与格调,石头的妙用等诸多方面,精辟而独到地论述如何营造新雅之居。

“土木之事,最忌奢靡。”李渔在《房舍第一》中明确表达他崇尚简朴的建设主张,指出“居室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房屋对人的重要性“正如人之不能无屋,犹体之不能无衣。”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因地制宜”是房屋建设人所共知的原则。制宜之法,此书妙解:房屋向背应以充分接受阳光的煦育为要。“径莫便于捷,而又莫妙于迂。”道路应有曲有直,雅俗俱利。笔者每行见公共绿地中被行人踩出的近道,心中不免遗憾——设计者没有读过笠翁的书啊。

“精美之屋,宜勤洒扫。”“先有容拙之地,而后能施其巧。”《房舍第一》中专门有两个章节教人如何打扫卫生、怎样保持房舍的整洁(《洒扫》、《藏垢纳污》),怀想李渔所处的十七世纪,有种穿越时空的现代性。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窗栏第二》共两节《制体宜坚》与《取景在借》,这两点正是窗牖、廊轩等制作的关键。李渔强调“坚而后论工拙”,百年大计,坚固第一。而要坚固必须顺应建材的特性,不能随意扭曲“顺其性者必坚,戕其体者易坏”。关于样式也是其一贯主张的“宜简不宜繁,宜自然不宜雕斫。”并进而总结:“凡事物之理,简斯可续,繁则难久。”且非物性如此?人性亦然。原理如此浅显,却常常被人忽略。

清.费丹旭《双美图》

取景在借,李渔着墨较多。窗栏宜明透玲玲,非止实用功能,更是审美所需。窗栏的制作方法,有便面(指团扇、摺扇等形状)湖坊式、便面窗外推板装花式、便面窗虫鸟式、山水图窗、尺幅窗图式、梅窗等。开窗的目的在于借景,如观山作虚牖,装裱窗栏,以室外之山做画芯,于是窗非窗,山非山,笠翁呼之为“无心画”、“尺幅窗”,山景随季节而变,画面则四时俱佳。借景至妙莫过于湖坊便面,舟行之际“摇一撸,变一像,撑一篙,换一景…..”无数风景,都被便面收入画幅。人坐船中,以内视外,一帧帧山水画面;而以外视内,“亦是一幅扇头人物”。此窗未设之前,人与景是分离的;有了此窗,“则人人俱作画图观”,既可娱己亦可娱人。笠翁显然深得借景三昧,不过,最美妙的状画风景与人关系的诗句,当推卞之琳先生著名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清.佚名《仕女图》

“国之宜固者城池,城池固而国始固;家之宜坚者墙壁,墙壁坚而家始坚。其实为人即是为己,人能以治墙壁之一念治其身心,则无往而不利矣。”在《墙壁第三》总论中,素来不喜谈禅讲学的笠翁都忍不住发了两句议论,可见坚壁之重要。关于墙壁,由外及内,根据位置分为界墙、女墙、厅壁与书房壁,构筑方式与建材均由粗犷到细致、从自然至精巧、自生态而人工,强调内外有别、环境和谐与人体舒适。如“人我公私之畛域”的界墙,最好“乱石垒成”,不限大小方圆,近乎天然。女墙,笠翁释其名纤小而美,仍主张丰俭得宜,在稳固基础之上、人眼所瞩的位置“穷其极巧”。厅壁“不宜太素,亦忌太华”;书房壁“最宜潇洒”,因而不能用油漆这等俗物。笠翁自创了一种如哥窑图案的墙壁美化方法:先以酱色纸糊壁作底,后用豆绿云母笺随手撕成小块密贴于酱色纸上,露出底色而呈冰裂纹形。以此作书房墙壁,想来必然雅致的紧,这是否算最早的拼花墙纸?

清.郎世宁《雍正十二月行乐图》

对联匾额可以说是中式传统建筑与园林最显性的标志,高堂岂能无联、园囿焉可无匾?在《联匾第四》中,李渔推出极富创意的联匾式样:蕉叶联、此君联(竹联)、碑文额、手卷额、册叶匾、虚白匾、石光匾、秋叶匾等。所有这些标新立异,皆有所取义,符合俭、雅之标准。如:竹联不能用铜钩悬挂,而应穿眼实钉于有字之处,再用掺字之色补于钉上,使其浑然一体,无赘瘤之形、穿凿之痕。“虚室生白”,所有虚白匾应放置在内暗外明之处,才能使匾白而有光。细节处见格调,俭但有品、简而不陋,考究至此,似乎所有联匾都为笠翁亲躬实作(指导)而来。

蕉叶代纸、册上挥毫、红叶题诗……文人雅事,笠翁据此制作心仪联匾,而联匾正是中式庭院建筑与文人文学联系最紧密的所在,读联观匾即知主人性情、作者修养。李渔在南京修筑的芥子园,取“芥子纳须弥”之意,有“心似微尘藏大千”之愿。居住在此期间,是李渔著述最丰的时候,也是其生活最惬意的阶段,园中联匾可见一斑:“休萦俗事催霜鬓,且制新歌付雪儿”(歌台联);“雨观瀑布晴观月,朝听鸣琴夜听歌”(书房联);“有月即登台,无论春夏秋冬;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西东”(月榭联)。何其逍遥自在。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磊石成山,另是一种学问,别是一番智巧。”造山叠石,中式古典园林的重要特征之一,在《山石第五》一章中,李渔从大到小详解用石之法,包含《大山》、《小山》、《石壁》、《石洞》、《零星小石》五节。笠翁大书此章,因其认为园中有竹有石便可脱俗,“人之一生,他病可有,俗不可有。”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园中造山(较大者),遥望与真山无异为佳。毕竟著作等身,笠翁将造山之举比之作文“结构全体难,铺陈零段易”。而世人造山大多没有“成局”(完整规划),因此他给出以土代石之法,即石山并非全部用石,以土间之,使石缝泯然无迹,且便于种树。小山则以石为主,山石之美在于“透、漏、瘦”,“透”即“此通于彼,彼通于此”;“漏”乃“石上有眼,四面玲玲”;“瘦”为“壁立当空,孤峙无倚”。笠翁同时指出透与瘦要适度,漏亦不能过分,“塞极而通,偶然一见”,才与石性相符,适合自然。如处处有眼,则似“窑内烧成之瓦器”,太过做作。对观赏石过分追求透漏瘦皱近乎病态的审美,明显持否定态度。关于石壁,“壁后忌作平原,令人一览无尽”。此言立解石壁设置之迷惑。石洞,营造置身幽谷的环境。零星小石,代几作器,可陋室增雅、慰贫士嗜石之癖。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中式园林是对自然高度的提炼与浓缩,是造园者尤其文人为自己营造的另一世界。芥子园虽占地不足三亩,但经笠翁精心设计打造,有“壶中天地”意境,正如其自题园中栖云谷联所言“仿佛舟行三峡里,俨然身在万山中”。英国诗人蒲柏说:“一切园艺皆绘事”,那么中式古典园林便是立体的中国画。

明末清初.石涛《沱水家园图》

“花木移情”传统文化观念使植物在中式庭院中处于特殊地位,具有自然与人文双重审美价值。在《闲情偶寄》书中,李渔专设一章讲植物——《种植部》。《种植部》共五节:《木本第一》、《藤本第二》、《草本第三》、《众卉第四》、《竹木第五》,植物凡六十七种,汇揽了主要园林植物。笠翁总能发现每种植物最独特之秉性,言常人之未见或见而未察,完全不同于寻常花谱。笠翁笔下的植物,似乎都是他亲植并细心观察过的,生动贴切、精妙传神,有感可洋洋洒洒,无意绝不赘言,率性而认真,让人边读边叹:笠翁果然不独“红裙知己”,亦是名符其实的“香国平章”。

木本花卉因根深而坚,包括牡丹、梅、桃、李、杏、梨、海棠、玉兰、辛夷、山茶、紫薇、绣球、紫荆、栀子、杜鹃、樱桃、石榴、木槿、桂、合欢、木芙蓉、夹竹桃、瑞香及茉莉等。藤本花卉必须扶植,竹屏为最妙扶植之具,包括蔷薇、木香酴醾、月月红、姊妹花、玫瑰、素馨、凌霄、珍珠兰等。经霜必死的草本之花,如根在则来春复发,包括芍药、兰、惠、水仙、芙蕖、罂粟、葵、萱、鸡冠、玉簪、凤仙、金钱、蝴蝶花、菊、菜(菜花)等。“众卉”指观叶植物(“以叶胜者”),包括芭蕉、翠云、虞美人、书带草、老少年(雁来红)、天竹、虎刺、苔及萍等。竹木“朴而能久”,包括竹、松柏、梧桐、槐、榆、柳、黄杨、棕榈、枫、桕及冬青等。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吾于老农老圃之事,而得养生处世之方焉。”《种植部》开篇,笠翁即以此言表明态度:本章既谈植物也论人生。果然,在精准描述某种植物特点的同时大抵总能引出其精妙的评述:“可目者未尝可口,不能执两端事人”(桃)。“花者,媚人之物,媚人者损己,故善花之树多不永年”(《竹木第五》)。“有功者不能无过,天下事其尽然哉”(萍)。“花开一日,犹人之百年”(木槿)。

笠翁以平等之视角看待花草树木,所感所叹为万物有灵之相通性情,即便偶尔劝世喻人,也是从人性角度。迥异于那些大家读得太多、早已习惯的借景抒情、借物言志之文。中国传统语境中,物之性情从不重要,褒贬由人,“微言大义”才是主旋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非草木,焉知草木无情?此言,未尚不是人的自大与傲慢呢?

“笠翁之学,家居有事之学”。《器玩部》正是室内家居布置之论,包含《制度第一》与《位置第二》两节。前者言家用器具几案、椅杌、炉瓶等的制作,功能全而式样新雅。后者则是家居布置之论,笠翁认为家具摆件忌对称放置(“忌排偶”),并应随时变化给人新鲜之感(“贵活变”)。时岁久远,生活条件已大变,虽此章不能与当下产生现实的对应,然字里行间,仍读得到笠翁的奇思妙想和惜物婆心。笠翁认为家居应“物物皆非苟设,事事具有深情”,让人“行起坐卧无非乐境”,这或许就是笠翁书写的初衷。

清.费丹旭《仕女图》

“湖上笠翁实有裨于风雅”——《闲情偶寄》中李渔这样自我表扬。确实,在中国浩如烟海的传统典籍中,难得有几本书像《闲情偶寄》这样轻松愉悦地谈论戏曲、声容、庭院及美味。对于笠翁而言,风花雪月就是生活中无数美好专注的瞬间:风是亭台歌榭的丝竹袅袅;花是琼枝绿篱上的不舍摘取;雪是梅芯蕊端的凝霜晶莹;月是石下青潭的疏影横斜……

“没有比生活更古老的过去,也没有比生活更高远的未来”(熊培云语)。感谢笠翁的论述描绘与演绎示范,沉浸于美好的日常吧,因为生活从来没有旁观者。今天,我们更需要生活的情趣与诗意。

明.仇英《独乐园》局部

注:主要参考书:明清小品丛刊(清)李渔著《闲情偶寄》,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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