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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寝室,我的兄弟

文/李珺(辽宁)

大学四年,总有些难忘的回忆,除了爱情,便是寝室的故事。因为家在本市,刚入学时又恰逢学校大兴土木,寝室资源紧张,校方极力倡导我这类地头蛇新生走读,故而大一头半年,我没有享受到与许多人一起睡的快乐。后来终于学校土木兴得过大,面对扩建后闲置的空房,校方恨不得发给每个人一间单间,于是我们这些游侠顺理成章地被重新招募,打着窝边草不吃白不吃的旗号,住了进来。与早期驻扎的大部队不同,我们一干游击队聚集时,因为比例不齐无法按学科性质科学搭配,便依据报道的先后顺序住成了混寝,其中以我们寝室最为怪异,兄弟八人除了两个数学系的,其余分别来自英语系、化学系、体育系、社科系、美术系,加上我一个中文系的,差一点就构建了学院空前绝后的多国部队。如此安排,比起那些同声相应的清一色学科组建的寝室,别有一番滋味,回忆起来,因为年龄性格的不同,甚至文化见识的差异,滋生出不少啼笑皆非的故事。如今跃然纸上,即便按人头列举每个人的些许片断,都能让人遐思之际亲切油然。(1)老大一般的寝室老大,不是资格最老,就是威风最大,总能在兄弟们面前耀武扬威,或者在外面叱咤风云。我们的老大自是一样受到兄弟们的爱戴,但这并非说他有多厉害,只是因为老大性子随和,为人热心,刚住进来时就忙前忙后,一个人扛了四个人的行李,给大家留下了勤劳淳朴的美好印象。关于老大,可以追叙的典故少之又少,因为他年龄最大,大家分别大三大二大一的时候,人家就大四了,也早有了女朋友,由于缺少了风花雪月的绯闻,也就很少成为大众的谈资。不过老大就是老大,他当初有一样其他兄弟基本没有,即便有,与他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的特点,就是——笨。老大究竟有多笨,没有人估量过他的深浅,反正老大是学英语的,怎么着也没笨到无法区分大小写字母的程度,只是据他同系的同学介绍,老大上课时候走错教室或者带错书是经常的事。对于类似的诽谤级别的传闻典故,老大自己分辨说,走错教室是因为当时那个教室里有个他稀罕的女生,而拿错书,自然是为了和那女生坐在一起,故意假装求助以拉近距离。以上借口被兄弟们集体不屑,并且认为那些做法只有小学二年级以前用,才算得上冠冕堂皇。学院为了解决老大这种笨拙大龄青年的切身问题,经常在系间开展交谊舞会,美其名曰加强团结促进友谊,实质上就是鼓励大批光棍把握良机,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大做为当时远近闻名的困难户,自然被重点培养,系里为了让老大在舞会上出风头有斩获,不惜动员全系学习交谊舞,结果老大兴致勃勃地披挂上阵后,把许多女生的高跟鞋踩成了平底鞋,大家气愤之余一致认定老大基本上无可救药,直到最后派上男生给老大伴舞,脚趾近乎骨折的男生们呲牙咧嘴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大踩女生时候的力度,是多么地怜香惜玉。后来系里一个关系极铁的哥们为了拯救老大,好说歹说拉着老大到社会舞厅开了一回眼界,结果那哥们一到舞厅就乐不思蜀,忘记照顾老大独自偷欢去了,寂寞的老大看着疯狂起舞的人们不知所措,只好找了个角落默默坐下,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一曲终了,一个时髦女郎直奔老大走来,老大不明就里,异常慌张,只听那位女郎毫不客气地驱逐老大说,先生不好意思,你坐了我的座位。老大就犟,说你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我坐得好好的怎么成了你的座位?女郎听了大笑不已,闻声赶来的哥们一见,立即拉起老大狼狈逃出舞厅,跑了好远,才气急败坏地数落老大:丢不丢人?你坐哪儿不好,偏偏坐在吧台旁边――那一排是提供伴舞服务的外围女的专座,墙上那么大的“胭脂茶廊”你看不见啊?老大愕然,回来一讲,大家乐得肚子发胀,纷纷到厕所站排。于是到头来,死马也没医成活马,老大就硬着头皮,悲壮地奔赴了学院的舞会现场,看到了众多男嘉宾的翩翩风度后,自惭形秽的老大只好眯在一角,越看越眼花,不由得沉沉睡去,直到呼噜声盖过舞曲声,激怒了全体跳舞的伉俪,大家横眉冷对行注目礼,老大落荒而逃。经此事件,老大在学院的名气终于盖过了院长,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窃笑不已,久而久之,关系要好的哥们都认定老大如此恶名远播,想吸引异性势比登天,不如趁早作了自己去修行葵花宝典。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个月,老大竟然出双入对了,更出乎意料的是大嫂居然是令无数英雄折腰拜倒的英语系花,令大家无比唏嘘。终于某一天,跟大嫂混得足够熟了,大家才郑重其事地关心着问:“大嫂,你一朵鲜花怎么逮哪儿往哪儿插啊?”大嫂听后“噗哧”一乐:“说什么呢,他挺有意思的啊!”“他?他哪有意思啊?”兄弟们面面相觑。“跳舞时候能睡着的人还没有意思么?”大嫂脸上飘着红云。“其实他人挺厚道的,就是睡觉,也猫在角落里尽量不打搅别人。”一干人听大了嘴巴,终于忍不住晚上入寝前向老大鹦鹉学舌,并且不约而同用“呸!”、“啊呸!”、“啊我呸!”等声音,对老大传奇似的艳遇及其缘由深表唾弃。老大躲避着口水雨,咂摸起准媳妇的话,冲兄弟们眨了半天眼睛,才憨憨地憋出一句:“那……她喜欢我,总得找个理由吧?”――傻人傻福!(2)老二老二是我们寝室最有性格的人,如果在今天,我一定会怀疑他是诸如轱辘功之类的邪教信徒。这倒不是因为老二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缘于他独特睡觉方式。老二是化学系的高手,白天面对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都能够应对自如,可是一到晚上睡觉时,就仿佛是个憋足的侠客,而且不管严寒酷暑都能做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喜欢睡觉时候享受一等睡眠,说白了就是穿着皇帝的新装入睡,再说白点就是光腚睡觉。本来寝室里除了夏天里能偶尔遇到些母蚊子外,平日睡觉前后基本见不到异性,所以谁也不会对老二散发着氯气清香的裸体产生任何兴趣,大家经过了入住伊始时的诧异后,也就对他见怪不怪了。老二有一套自己的睡眠理论,即所谓睡觉时候要保持绝对的松弛,要保持绝对的松弛就要抛弃一切束缚的枷锁,而任何衣服都属于枷锁一类,所以要脱得干净才能睡得舒服,才能让大脑在休眠时候的运转也能产生最佳化学反应。大家对老二的一等睡眠理论不敢苟同,每每故意调笑后与老二争个面红耳赤,并且威胁老二说,再与大家没完没了的辩解,就把他的睡觉方式以海报的形式在校园中公示,终于有一次逼得老二怒火中烧,口无遮拦的慷慨比喻:你们特么的不懂享受,穿着衣服睡觉就好比带着套子上床,不爽!结果因为那句话,大家差点帮助老二从一等睡眠直接升级到特等睡眠――从老二一丝不挂的身上再扒掉一层皮!老二的睡眠怪论虽不被大家认同,不过自己乐在其中,也就和别人相安无事,不过天下事不可能时时顺心,老二还是因为他独特的休息方式,遭遇过一次异常的尴尬。那次是老大发烧卧床不起,折腾了半宿依旧上吐下泻,第二天一大早,得到讯息的大嫂就风风火火地赶来慰问老大。贤惠的大嫂进屋时候,许多贪睡的兄弟还没起床,大嫂却已经将老大的早饭打了回来,并且安慰老大好好休息,已经替他请完了假。大家见大嫂来访,谁也不好意思再赖床,兄弟们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纷纷加速更衣洗漱,并找到不同借口后及时撤离。只有靠墙的老二被大嫂的突然造访弄得措手不及,一见大嫂光临,连忙缩在被窝里一声不吭,以为大嫂送过早饭后就会匆匆离开。不料大嫂偏偏疼惜老大,更加上兄弟们都撤得无影无踪,便坚定了陪着老大的念头,一屁股坐在老大的床头耐心扶持。这让上铺中被窝里捉迷藏的老二叫苦不迭。烧得迷迷糊糊的老大也早已忽略了老二的存在,他老人家狼吞虎咽了大嫂加塞站排打来的早餐后,精神了许多,并且想起了古人“食色性也”的谆谆教诲,趁着寝室环境作案时机成熟,与大嫂着实卿卿我我了一番。好在老大贵体欠安,就算想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是力不从心,才没把人丢到彻底,此乃后话。且说大嫂是个麻利人,又因为承蒙着老大的甜言蜜语而人逢喜事精神爽,竟异常勤快起来,她一边数落着老大说:“看你们这窝小猪,走的时候也不把被叠一下!”一边逐床逐铺地给兄弟们整理起被褥,等把大家的床铺都收拾得差不多后,老大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暗忖“如此良配夫复何求?”进而感动得泪涌如泉。这一嚎啕,更鼓励得大嫂春风得意,踩着老大的床铺就要翻上去叠老二的被子。结果老二毕竟是个活人,怎能如此甘心任人摆布,就好比被下了最后通谍的溃败部队,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权衡利弊,死命拽紧被子缴械投降。突如其来的这一降,不仅令大嫂花容失色,老大也在病床上因刺激强烈而回光返照,两口子齐齐瞪着被铺褴褛的老二,嘴巴张得比眼睛还大……这个故事最终在校园里流传成两个版本:老大一方的英语系同学提及此事,几乎异口同声的渲染化学系的学子如何变态;老二一方的化学系同学提及此事,几乎千篇一律的埋汰英语系的情侣如何龌龊——至于到底谁是谁非,几个当事人都三缄其口打死也不说,所以只能任由听众在蛛丝马迹的小道消息间自由脑补。不过,老二从此睡觉开始穿短裤了,除了洗澡和上厕所,从来不脱。(3)老三老三是个让人莫测高深的人物,行事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洒脱。老三身为体育系的一分子,还是堂堂的一班之长,却很少在寝室展现健将之姿,不仅如此,懒散的老三偶尔还逃避早操,躲在被窝里说啥也不肯下床,尽管出现这种情况,多是因为高烧39℃或者40℃,但大家还是觉得学体育的就应该不放过每一次锻炼机会。老三喜欢足球,爱到了每周寝室其他人都不用买《体坛周报》的程度,说起球星,他更是如数家珍信手拈来,能从高逑那一辈的传奇开始和你侃侃而谈,让你听得云山雾罩如痴如醉。老三的人缘很好,因为他通过关系,总能采购到廉价的五里河球票,关系平常的同学就小利贩卖,关系较好的朋友就赔本赠送,这份慷慨让兄弟们不仅觉得他个人潇洒豪迈,更由此爱屋及乌,对体育系的整体印象始终良好。老三除了叫老三,还有个外号叫队长,用老三自己的话说,他在体育系一个班当班长并不是最自豪的,最自豪的是给体育系的足球队当队长,所以这个外号他听着格外受用,同时这个外号也让兄弟们觉得脸上有光。我们没见过老三在学院踢球,因为他们体育系的踢起球来在学院简直是独孤求败,所以他们想玩的时候,一般都选择比较正规的体育场所,这也让大家羡慕不已。由此除了平日听老三侃球,我与老三在足球上,只有过一次比较正式的交流。那是大二时候,我们中文系和物理系约定了一场友谊赛,虽然说是友谊第一,但骨子里谁也不想比赛第二。鉴于物理和中文都是校内比较著名的强队,双方开赛前彼此有些畏惧,于是商量着每队可以请三名外援。此事一定,很快传来消息:物理系已经从体育学院请来了三名半职业的外援!这让中文一方格外踌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辽大体育系搬来两位救兵,比赛迫在眉睫,绞尽脑汁的我们在绝望之前,忽然想到了我的寝室是混寝,混寝有体育系的兄弟,还是体育系的班长,更是体育系的队长,于是大家郑重委托我不惜一切代价,请老三这位大侠出马。兄弟毕竟是兄弟,说服老三的工作随着我请三嫂吃了顿肯德基而迅速落实,老三看着女朋友挂着鸡油的笑靥心花怒放,立即表示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为兄弟两肋插刀!欢欣鼓舞的信息传出,不仅中文系信心爆棚,其他各系听说体育系队长亲自出马,亦是奔走相告,于是比赛当天,围观的球迷数量空前。老三穿戴着名牌球衫名牌球鞋名牌护膝名牌护腿板名牌发带隆重登场,立即引起众多翘首以盼的群众的欢呼,老三不停地向拥戴者们挥手致意,浑身上下都透着大将风度!比赛开始,中文系迅速确定了以老三为核心的依赖战术,有球就送到他的脚下,但似乎因为高处不胜寒,老三那飘忽不定的跑位、匪夷所思的传球,总是让场上的业余水准的队友们摸不到头脑,直到终场之前我们已经被物理系3:0狂灌,大家才最终发现了老三骨子里的球星风范――他时而客串后卫,严密封堵着本方门将的视线;时而奔赴中场,将纠缠在一起的双方队员都撞得人仰马翻;时而充当前锋,让守门员用手都没接住的必进之球直冲霄汉……队友们怒不可遏地摆脱着老三远近无异的疯狂暴射、躲避着老三敌我不分的凶狠铲断,终于在补时阶段因为早早将老三绊摔而甩掉了累赘,组织出一次像样的配合并攻入一球,多少保存了点颜面。比赛结束,中文系的人们到处找寻着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的老三,结果由此发现:老三真正的体育特长不是足球,而是极速变线长跑,于是无可奈何的队友们望着3:1的比分迁怒于我:“靠,你不是说他是体育系的队长吗?队长就这水准?”“是啊……”我委屈地辩解,“好像……好像是拉拉队队长……”(4)老四每次想起老四都忍不住乐,因为老四是我们几个中性子最随和的,人太老实,就难免被欺侮。老四虽然和老六同为数学系的,在寝室他俩就构成了学科上最大的帮派,但即便是兄弟之间,也时常拿老四揶揄取乐。我们寝室的八人,有六个烟民和七个汗脚,因此一到夏天,屋子里的味道足以让过路的绕道走,所以寝室里最可怜的人,就是既不汗脚也不烟民的老四,每当夏日炎炎,兄弟们光着脚在宿舍抽烟时,老四都会一脸哭丧的躲到邻寝,以下象棋为借口逃之夭夭。于是趁着老四不在,大家就肆无忌惮地编造关于老四的笑话,比如一个人问“老四呢?又跑出去玩了?”之后准有人接着说“什么跑出去玩?估计老四太委屈了,跑出去哭呢!”然后又会有人立即顺下去讲“他哭?他那嗓门还好意思哭?晚上不用怕鬼了!”就这样空穴来风,我们能一直把故事编到这种程度:老四出去哭了,白天哭完晚上哭,结果因为声音过于难听,到哪里哭都扰乱治安,于是老四知趣地跑到了学院小树林的僻静之处,对着月亮哭。这一哭不要紧,惊动了无数隐蔽在小树林里花前月下的民众,就在大家准备打他的时候,远播的哭声惊动了路上巡逻的,结果不明就里的警察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深夜未归的男女万分惊讶,为保险起见,只好把所有人带回去录口供,最终大家归来,推本溯源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老四,于是老四……一般编到这个程度,老四若恰巧回来,一定会亲自补上结尾:于是老四犯了众怒,引起大家追杀,大家拿砖头砸老四寝室玻璃,结果因为老四被你们熏出去了没砸着,就把你们七个全都砸死了!老四有一个夜晚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天晚上阴云密布大雨滂沱,因为天气不好,大家到熄灯时间就都睡了,结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点了根烟,只抽到一半时候又因为窗外雨声的刺激条件反射,便穿着拖鞋去上厕所。厕所的灯昏黄飘忽,又恰巧我迈进去的刹那一阵风吹来,阴暗的门口那破旧的窗子“吱呀呼啦”一声,吓得我差点穿着裤子解决战斗。为了分散注意,我在厕所一边方便,一边不断小声地发出“呜~~~呀~~~咿~~~嘿嘿~~哈哈……”的声音学着鬼叫,这在心理学上叫自我暗示,自己给自己做伴,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这种方式的确比较好的分散着注意力,消释了我的恐惧。好不容易从厕所凯旋归来,我壮着胆子,听着自己拖鞋“趿拉趿拉”蹭地的声音往回走,一路上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走到一半就又想去一次厕所了。我强忍着鸡皮疙瘩数量剧增的痛苦,终于胜利逃回寝室,“安全了!”我一边想一边推门,刚一进去,黑黢黢的眼前呈现出一个诡异的红点,就像一个小火球悬在空中,在这半点星光都没有的雨夜格外扎眼。“滚!”猛然受到强烈刺激的我没有多想,顺手摘下拖鞋向红点打去,就听“哎唷”一声,紧接着灯亮了,顿时轻松的我望着眼前的情境哭笑不得,原来是老四一手架着拖鞋,一手夹着一支烟,雕像一样愣着看我。其他人陆续惊醒,看着我和老四定格般的造型莫名其妙,我率先缓过神来,把刚刚发生的事从头讲述一番,最后在大家哄笑声中博取了“人吓人,吓死人”的同情。不过大家更加奇怪的是,一向不抽烟的老四怎么忽然抽烟了,还是在大半夜,简直不可思议,大家就小心地探问:老四你咋了?有啥愁事儿吗?老四说不是。大家问你是不是失恋了?老四摇头。大家问你是不是挂科了?老四摇头。大家问你是不是念家了?老四摇头。大家就不耐烦了,一起骂他你是不是要死了?!老四点头。“我靠!”老四掐了烟头说:“吓死我了,我刚才上厕所,到走廊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嗥的,我TM没敢去就回来了,现在还憋着呢!”大家笑出眼泪,最后我道歉,“老四,我也是被逼的,就怨我学鬼学的太像了,要不我们系剧社能让我挑梁吗?对不起,真对不起。”“对屁不起!”老四少有的怒了,“光对不起就完啦?”“那咋办?”“你先别上床,陪我去趟厕所!”(5)老五众多兄弟中,我与老五最合得来,这并非由于他学历史我学中文才“文史不分家”,而是因为我俩都是天生的酒鬼――尽管在酒桌上,老五是经常把别人灌醉,而我是经常被别人灌醉,但这点细微的差别,从不影响我与老五的亲密无间。寝室因为我俩的存在,每次和友寝聚餐都能全胜而归,一般情况是我独自一人抗住对方最能喝的那位,老五就照顾对方剩下的所有人,其余的兄弟们因为有恃无恐,每每趁机吃光菜里除了葱姜蒜的所有东西后,大度地把结帐的机会留给集体昏厥的对方,并利用清醒的理智帮助东倒西歪的对方节俭,跟饭店大肆讨价还价。印象中老五只醉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到他家做客,老五好客的老爹老妈准备了一席丰盛的家宴,席间老五爹一边抽着东北特产的“蛤蟆赖”旱烟,一边拿着盛满65度“烧刀子”的搪瓷碗频频举杯,老五妈只是腼腆地喝了半箱“老雪花”陈啤,就借口单位第二天还要开会,回屋起草帐户结算去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因为不住回应老五爹热情的劝酒而烂醉如泥,次日醒来,发现老五还在沉睡,老五爹憨厚地冲我乐着说:昨儿见你来高兴,这小子陪我多喝了二斤,不碍事,头午准醒!然后望着老五爹匆匆上班离去的背影,我肃然起敬,脑海中不断萦绕着“有其父必有其子”、“姜是老的辣”等等箴言警句,并坚持认为“青出于蓝未必都胜于蓝”、“长江后浪未必都能推动前浪”也绝对是真知灼见!我和老五也经常单独小聚,一般都是因为吃吃小饭而喝喝小酒,所以不会喝醉,最常见的情况是就着一碗肉丝面或者蛋炒饭,分享3―5瓶鲜啤。时间一长,开始还瞠目结舌的饭店老板们习以为常,还会主动给我们免费加一碟诸如豆腐泡、土豆丝、花生豆等等小菜,结果借此小菜,把卖给我们的鲜啤数量增长到6―8瓶。无商不奸!与老五喝得最难忘的,还是那次……那个阴云、薄暮、微风、细雨的,极其适合失恋的晚秋落叶黄昏,老五被苦苦相恋了四个星期的女朋友第六次、也据说是最后一次的隆重甩了,这给一向自负的老五异常沉重的打击,于是老五自然而然地邀我有难同当,来一番“酒入愁肠”,一路上我始终担心,他的真实目的恐怕是要借着酒劲,大势地“化作相思泪”吧?作为饭店知名的回头客,我们的到来自然受到了老板的殷勤接待,老板按惯例加了各色小菜,还看在我们点了几个炒菜的份上,特意命服务员在我们进餐前,将店面里所有寒秋苟活的苍蝇至少打成残废!老五看着老板和服务员鞍前马后的忙碌身姿格外感动,触景生情地感慨,连萍水相逢的他们都能对他老五无微不至,为什么水性杨花的女朋友却……我就打断老五说,行了哥们抽刀断水水更流此情可待成追忆天涯何处无芳草相逢何必曾相识……老五说,废什么话?喝酒!我就要啤酒,老五说今天不整啤的陪我喝白的,我说行今天什么都依你,你喝硝酸我绝不喝硫酸!然后老板拿来白酒,一边目瞪口呆地看我们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一边不断催促后厨抓紧上菜,一边麻利地把碟装的小菜换成了盘装的。第一瓶喝光后,我俩开始用杯子喝,老板先送来两个四两杯,合计合计又拿走了换成三两杯。老五倒酒举杯说今天我失恋我先干为敬!我倒酒举杯说今天我兄弟失恋我陪你干了!老五再倒一杯说女人又烦又贱不是个东西我喝了!我也再倒一杯说老五的女人又烦又贱不是个东西我陪你喝了!老五又举一杯说我和她黄了我不可惜!我也跟着举杯说都已经拜拜了还可惜个屁!就这样推杯换盏酒倒杯干,我们的话题从那一个女人拓展到所有的女人,又从所有的女人归结回这一个女人,说到后来,我看着老五越来越慷慨激昂的陈词渐渐插不上话,于是搂着老五的肩膀听他继续白话……慢慢地,老五摇晃的大脑袋变成了两个,两个脑袋又变成四个,四个脑袋再变成八个,最终老五的脑袋在我眼中已不按几何规律分化,我双眼一闭,所有幻化出的大脑袋一霎那消失在一片黑暗的空洞之中……等我醒来,发现已经躺在寝室里,头上还覆着湿毛巾,我朦胧着见到一些兄弟坐在我床边,关切地看着我,我挣扎着想起来,被老大又按到枕头上。“我这是……”我迷惘着。“别说了,”老大打断了我。“感情的事,别太计较了,想开点吧。”“就是,”老二的声音。“没了女朋友是伤心,但你也别为了这些就伤身啊!”“不是我说你,”老三接过话茬。“要是传出去你为个女人闹了大半宿,整个寝室都跟着你跌面儿。”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或祥和、或愤慨、或讲事实、或摆道理地劝诫我,中心意思就是,大老爷们在感情上一定要当机立断拿得起放得下,抽刀断水水更流此情可待成追忆天涯何处无芳草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哭笑不得,连忙转移话题,问老五呢?又跑哪儿撒欢去了?“老五大清早就找他女朋友去了。”老四向我解释着。“多亏人家老五了,要不是昨天他把你架回来,我们还不知道你失恋了呢。”“这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忒好。”老六在上铺应合道。“都失恋了,才看出来他用情挺深啊……”“我……”百口难辩的我索性用被蒙住脑袋,大喝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吧!”(6)老六老六是个到哪里都受欢迎的角色,这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出众的才华或者过人的长相,而是因为老六的许多言谈举止都代表了当代大学生最颓废的一面。要是找个古人评价老六,那人一定会说他是个“淫贼”,而我们这些文明人,一般只叫他“败类”。早在没住寝前,我们就听说过数学系有个著名的人渣,外号“黄品源”,开始我还以为是说他唱歌动听,类似歌星黄品源的风格才那么叫他――就像我们系有个外号“阿哲”的是因为唱歌像张信哲那样――可是一接触才知道,所谓“黄品源”是因为他成天满嘴的黄色故事,才藉此成名:黄色作品散布的源头,简称“黄品源”。当初刚住到一起,我们就老六的外号深入讨论过,等我把最初的理解说出来时,老六竟然一脸不屑:“我唱歌好听?你们中文的真能联想,实话告诉你,我唱歌还没有摇床好听呢!”就这一句话,足以让我钦佩得汗颜。寝室有了老六,熄灯后就永远不会寂寞,老六每天都会在睡前聊天时,把话题牵扯到他熟悉的领域,不管你最初的话题是诗词、股票、足球还是电脑、喝酒甚至学雷锋。老六给我们讲的第一个所谓成人的笑话叫《执着》,至今记忆犹新――说的是在茫茫的沙漠,有一个孤独的旅行者,在漫天黄沙中迷失了方向,粮食吃光了,水还剩下了一口,旅行者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但是他不甘心,因为他是个童男,在临死前为自己没有享受过人间极乐而深深遗憾着。就在旅行者懊悔不已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牵的骆驼——竟然是一头母骆驼!于是他在垂死之际放弃了一切伦理道德,决定寻找最后的慰藉:用了这头母骆驼!旅行者悄悄在骆驼身后堆了个沙丘,奔上去解开衣衫,刚要行其不轨时,不巧被骆驼发觉,骆驼向前迈了一小步,旅行者顿时力不从心。他只好撵上了骆驼,在后面重新堆积沙丘,再次上阵时,骆驼又发觉,又向前迈了一小步,结果旅行者继续鞭长莫及。就这样与骆驼周旋着,旅行者堆积了几十个沙丘,折腾得筋疲力尽,骆驼却一直坚持着“敌进我退”基本原则,始终没有让他得逞。就在旅行者绝望的瞬间,突然发现对面跌倒一个步履蹒跚的女子,原来也是个困在沙漠里等死的游客。同病相怜,旅行者触动天良,把最后一口水给了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女子喝了水,精神大作,她发现了旅行者的衣衫不整,顿时明白了一切。于是为了报恩,女子说:“大哥,反正我们都走不出去了,早晚都是个死,你既然能慷慨地救我,为了报答,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说着低下了头满脸红晕。旅行者大喜,反复问那女子是不是当真什么要求都肯接受。女士坚毅地对天发誓,不论是什么要求,都一定会尽心地满足他。旅行者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一把抱住那女子决绝地说:“大妹子,太好了,只有你能成全我这个可怜的人!――来,你帮我牵紧缰绳,我一定要弄了这头倔骆驼!”……从这个故事开始,寝室一干正人君子就随着老六同流合污了,因为近墨者黑,甚至是被老六抛砖引玉,我们寝室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到夜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狼窝”,大家彼此传递着各处收集的极品笑话,资源共享后屡屡爆发歇斯底里的笑声,害得邻寝们总有人利用起夜时机,派人顺门缝听我们为何整夜大笑不止,恨不得趁我们集体不在时,给我们屋子安装窃听器以获取精神食粮。等校园的这种风气弥漫后,我们反而收敛了,在老六带领下开始摒弃那种露骨的肉麻,从而在成人文化层面上提升到其他寝室无法企及的阳春白雪高山流水之档次。比如别的寝室的人在各自系里交流,总讲些流传广泛的故事,有的甚至哗众取宠,不惜让女生听着脸红,而我们“小狼窝”出来的,却到了无剑无形的化境,每当有人央求我们讲个笑话,我们就会一脸正经地把听众们召集到一起,十分郑重的一拍“惊堂木”,在满屋子的粉笔灰中故弄玄虚――“从前吧……”我们往往会故意卖弄着眼神吊大家胃口,“有个男的――”然后大家就诚惶诚恐地读着我们诡秘的表情敬候下文,我们按照老六当初的授意,环视一周后再快速说一次:“从前吧有个男的……”说完,再拍一下“惊堂黑板擦”,向摸不着头脑的听众严肃地说:“讲完收工。”“下面呢?”好奇的受众往往看着我们起身离开的刹那焦急起来,纷纷询问:“下面呢?怎么了?”于是我们抖包袱的时机就成熟了,回头微微一笑,再一摊手轻声说:“没了。”这样的包袱抖过几次,听众们开始时候总要回味几秒才哄堂大笑。不过,偶尔也有人能把故作深沉的我们逼乐,就是个别小女生纠缠在身后,脑筋极慢地询问:“怎么了?什么意思啊?这也算笑话么?”我们就对着单纯妹妹不得不笑,然后怂恿着:去问数学系的“黄品源”吧!单纯妹妹到此才能知道不是好话,纳闷地看着我们飘然远去,身后不时传来大家数落单纯妹妹的声音:“傻呀你!这是他们老六的经典哑谜啊――人家不是摆明了告诉你嘛:“从前,有个男的,下面,没了……”(7)老七老七是众兄弟最羡慕的,和数学、化学等阳刚过剩的系相比,老七的美术系阴阳比例严重失调,并且阴盛阳衰异常严重,即便我们中文的男女比例偏衡到1:5的高度,和老七他们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因为他们那里是令人咬牙切齿的1:11!然而,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居然没有把老七培养成风流浪子,他总是我行我素地独来独往,成天背着个绿色的画板游来荡去,从后面看像个忍者神龟似的。客观地说,老七是我们几个中相貌最堂堂的一个,我认为适合他外观的形容词就是“儒雅”,当然老七的性格也比较儒雅,儒雅到即便总有本系或者外系的女孩子向他暗送“秋天的菠菜”,老七却基本上对她们做到了视而不见。所以大家就异常关心老七的个人问题,并且上升到生活作风的高度,因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到了正常的年龄却没有正常的需要以及正常的交往,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何况老七还是个搞艺术的!要是他真的始终不亲近女色,那么寝室中所有兄弟都得睡觉时扣紧皮带了。可是老七始终没有给我们露过半点端倪。平日里的老七还算不那么古怪,大家抽烟他也会抽,大家喝酒他也会喝,大家说脏话他也会说,只是和我们相比,老七平日里话语不多。这样一来,虽然我们寝室的气氛十分融洽,但是大家和老七或多或少的有一点距离,因为老七给我们的感觉是他始终有一个属于他个人的绝对空间,不容他人侵犯。但我们还是在一次无意之中,窥探到老七的些许内心世界。那是一年的国庆假前,我们发现老七的行为举动较平时更为古怪,他那个背着的画板被卸下来时,往往上面盖着一块薄纱,让人不知道那薄纱里是什么名堂。而老七很少在寝室里打开画板,即便偶尔摆弄画板,也是在独自一人时,好几次老七趁别人不在,会在画板上描绘着什么,但是只要有人回来,他就会立即收好画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种状况在老七不在场时,好几个兄弟提供了不同时间的相同佐证,这让我们对老七画板内的玄机格外好奇。终于十一长假快来了,大家没心思成天琢磨这个怪人,也就慢慢把这事情淡忘了。可是放假前一天,老七背着画板下课归来,刚进屋把画板卸下来,就接了个紧急的电话,老七一看,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匆躲出去听电话。恰好这时候众人都在,看着老七急三火四的样子非常诧异,大家看着他遗落的画板,忽然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然后由老三把风,老五悄悄揭开了画板上的薄纱……“哇!”一见画面,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惊呼,老三也忙回头来看——画板里画的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美女肖像,美艳而不妖媚,优雅而不稚嫩,让我们既惊叹画面的内容,又惊叹老七的画功。“这小子!”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原来如此!”正观瞻赞叹,老三喊了句“老七回来了”,我们连忙把画板按原样重新用薄纱盖好,盖上前的刹那,老六举着相机按下快门,对我们嘿嘿一乐:“罪证,留着纪念!”别人还没乐开,老七就回来了,我们连忙各就各位,一边表演若无其事,一边担心老七看出画板上的蛛丝马迹。可是老七似乎没有审察的心思,匆匆回来匆匆背起画板又匆匆离开,和归来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招呼,我们看着那风风火火的忍者神龟背影,一半羡慕一半嫉妒地猜想,老七可能幽会那画像的原型去了。……再看到老七,是十一假后,疯玩了几天的我们归来时都很疲惫,老七更显得萎靡,同时我们惊奇地发现老七的画板不再神秘了,上面没有了严严覆盖的薄纱,也没有了那张我们偷窥的画像,只是光秃秃的一块板,和老七闷生生的一个人。看着老七颓废的样子,我们都猜想老七的假期肯定不那么愉快,可能就是这个假期里,老七失去了一个为数不多的,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于是睡觉前,我们开会似的旁敲侧击着关心老七,但问来问去,老七除了偶尔叹息,坚持否认有关女人的所有猜测。“别装了,再装就把自己装进去了!”老六率先沉不住气了,亮出一张相片:“让你魂不守舍的,是这个女的吧?”老七惊诧地接过相片,一下子失控得泪流满面,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酷得冰凉的老七,竟然也能脆弱到这个地步。“我们不是故意侵犯你隐私。”老大拍着老七的肩膀解释:“就是想帮帮你。”“别怪我们啊”,我也劝道:“感情的事儿咱不勉强,比她出色的也不是找不到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着参合,终于老七深吸了一口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着我们,把我们看得低下头去。“你们误会了。”老七将相片贴身揣了起来,“我画的,是我妈妈,把她画在身边我才能踏实点……”大家如同听着天方夜谭,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懵了,回想到连日里的揣测都感到好笑,但是看着老七的黯然脸色谁也笑不出来。“我妈她身体一直不好。”老七颤着手一边点烟一边哽咽:“前两天,走了……”我们愣在屋子里,机械地陪着老七抽烟,满屋烟雾缭绕的时候,大家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床铺,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熄灯前,老七脱下外套,的确良衬衫那白色的袖臂上,赫然缠着一圈黑纱……(8)老八寝室里我最小,所以我是老八,但是大家更喜欢叫我小八。因为他们不喜欢由于谐音,一张嘴就把我叫成“老爸”。回忆众多兄弟时,觉得他们各有各的特点,写到自己,却不知怎么算准确表述。我想前面是从我的角度看那些兄弟,现在不妨猜想一下从他们的角度如何看我。我刚加入寝室时,保证没给大家留下什么好印象,因为我大学开始阶段是带着高考失意后的颓丧,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自暴自弃。那时候我逃的课比上的课还多,以至于系里老师因为经常上课点名点不到我,索性后来都不点我,而我为数不多的在校园露面,也往往上到半堂课,就被一些外面瞎混的朋友叫出去喝喝酒唱唱歌偶尔还打打架。所以我知道大一时,不少日后成为死党的同学都背地里叫过我不良少年,而且这个狼藉的声名甚至跨越了本系,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这一点从我最初住寝时大家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我扛着自己的行李与他们一同住进去时,老大竟然让我第一个挑铺位,当然我没那么寡廉鲜耻的选最好的地方,只是随便找了个方便出入的下铺,然后客气地招呼大家抽烟。那时候多数师范学生抽吉庆或者三塔,能抽云烟和三五就算档次较高了,我发的一盒是玉溪,当时就让兄弟们因为刚认识还不熟悉,接烟的瞬间很不自然。他们并不知道,我逃学阶段,经常跟朋友贩卖地下渠道进来的逃税香烟。我却感到开始时候大家对我非常客气,那种客气好像一不客气,我就能拿刀砍他们似的,实际上四年的大学生活证明了我是校园里脾气最好的那类人,只是当时他们还没察觉。于是在学校最初混迹的期间,我不但白天逃课,因为住校远离父母更加自由,我也经常晚上逃寝。头几次还能和老大招呼一下晚上不回来住,时间一长我们都彼此习惯,招呼自然也不用打,即便偶尔回来住,只要稍微晚点,我的床上准有陌生的不知道是哪个兄弟的同学躺着,这种时刻总是老大出面说,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这哥们是哪个哪个外面学校的喝多了回不去了,然后就是招呼同学住我的床的兄弟亲自陪笑说,要不我把他喊起来你住你的,接下来我一贯不计较地说让他住让他住,都睡成猪了就别喊起来了,正好晚上我有饭局也没打算住这儿,说完就在一片感谢声中扬长而去。所以直到大二,我因为不再混了,老实上学,并且背地里开始被人叫成“浪子回头”的时候,我与寝室的兄弟们才算真正的熟悉。刚开始熟悉时候是他们谁也不敢欺侮我,后来熟悉熟悉就变成了我谁也不敢欺侮。因为一排行,尽管我虚报了阴历生日能比阳历生日大一个多月,但还是最小,他们很自在地叫我“小八”。这个寝室里的小八一老实起来,就没有原来有意思了,因为我不在寝室住的日子,他们提及我的时候还能说上一句:“我们小八就是中文系那个混子,挺拽的。”并且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而我常住后,别人经常奚落兄弟们说:“你们小八,不就是被中文系花治得服服帖帖的回头浪子嘛,挺一般的。”并且让吹嘘我的兄弟由此垂头丧气起来。终于一次,闲聊时候开玩笑,老大说小八你现在可罩不住了,没谁吊你啊。我乐着说我本来也不罩,干嘛要人家吊?老大就说那你除了以前混得出名,就不能从别的方面给自己提提气?我说别看我小我心态比你老,我都与世无争了……不过老大的话还是给了我一种要出风头的冲动,机会很快就来了。那是我们中文系每年一度的写作大赛举办当日的中午,我和系里一个哥们中午吃饭时候又忍不住喝酒,尽管我们知道中文系的写作大赛得奖,就好比体育系的运动会拿奖一样,是在学院里都很轰动的荣誉,但我们想,系里高手如云根本轮不到自己,也就无所谓争取不争取了。我们一直喝到了比赛前的五分钟才回到教室,系主任正讲着比赛要求,我俩在后排听都没听,看到他在黑板上出了《______的思考》的半命题,连提纲也没打,就急忙写起来,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赶快对付完拉倒。结果写完名字学号,我就产生一种强烈要抽烟的欲望,想都没想就写上题目《烟民的思考》,写完就后悔了。人家肯定都写些《文化的思考》《经济的思考》《道德的思考》等高尚的,我这算什么东西呢!越来越想吸烟,就不容多想,我在小小原稿纸上狂草起来,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我就把龙飞凤舞的稿子交了,然后赶紧跑到外面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家陆续交卷,我才重新回教室醒酒。酒醒时候,评定结束,估计喝得不比我少的系里教授们竟然联手将我甲骨文一般涂鸦的《烟民的思考》推为第一名,听到这个消息,我吓得差点把中午喝进去的全吐出来。二十分钟夺冠是学院建立以来的记录,想不成为传奇都难,这件事到底让寝室的兄弟们知道了,他们眉飞色舞地邀我庆祝,当然,我是说,他们理直气壮地找到了让我请吃一顿的借口。酒桌上,我们又喝到了想抽烟的境界,他们问我:“你小子是真有才还是点子正?咱不是蒙的吧。”“不是!”我拉过一头牛就狂吹起来,“水平,就是水平――跟我一起喝酒那哥们近朱者赤,也拿奖了。”“是吗?他什么奖?”“三等奖。”“你俩都厉害啊,喝那么多还不耽误写作?”“不耽误,不耽误!”我抱着瓶子傻乐。“那哥们胆小,就喝了一瓶,所以才得三等奖,我胆大,喝了三瓶,就拿了……拿了一等奖……”寝室的故事多姿多彩,是由于寝室的兄弟活灵活现,尽管现在我们离开了最初的小屋,走进了各自的广阔天地,但是每次短暂的相聚,都能引起久远的回忆。特别是对于忙碌于名利场的所谓成人,那种不论是好是坏的往初的纯净,毕竟清静耳目,毕竟陶冶魂灵。故事是有限的,文字是有限的,表达是有限的。无限的是那种寝室里永远承载过的,情谊;是那份琐忆中始终萦绕着的,回味……愿各自安好,我的寝室,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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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珺,男,年生人。沈阳大学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毕业,沈阳市尚品东嘉学校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曾多次组织学生参加全国初中生写作大赛并获指导奖40余项。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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