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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东街记忆

关中地区各市县的主要街道大多为东西走向,所以容易辨别方向。从西安经灞桥沿灞河川道向东南方向前行到了蓝田却大都迷识了方位。人们总是按原来的习惯定位方向,殊不知蓝田的街道却是南北走向。由于西临鹿原,东靠横岭,蓝田县城形成了东西窄,南北长的地形环境,蓝田的街道自然也就成了南北走向。

蓝田的古城墙整体是一个长方形,东西短,南北长。城里有两条并行的南北向街道,分别为东街和西街。它们共同伴随蓝田走过了几百年的历史。虽说有东西街之分,但真正称得上街的,也只有东街,东街曾长期是蓝田县城唯一的一条街。昔日的东街商铺林立,门店齐全,终年繁华热闹,人流不息。

完整的东街应该是从城墙北门到南门之间。在城墙尚且完整的年代,上会赶集的人分别从北门和南门入城,在长约一公里的道路上来回穿梭。在漫长的农业社会里,人们上街主要是交换日常必需消费品和生活生产工具,吃喝玩乐自然是少不了的,各种地滩小吃、杂耍、理发、脉病及挑着担子叫卖土货的散布于街道每个角落,各种叫卖及吆喝声不绝于耳。每遇节庆日还会有各种传统杂艺走街表演,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蜂拥围观的人群挤在狭窄的街道上,常致交通堵塞。

蓝田东街如果按正街算的话,应是东什字到南门(马车店)之间。因为商铺是从东什字开始一直延续到南门,而北门到东什字之间可算是引街。医院,道路是从西北向东南方向斜过来的,医院到东什字直至南门则基本上是一条直线,只是从东街学校向南略朝西倾斜了一点。东什字向南,东边沿途依次有大巷子、蔡家拐巷、城皇庙巷,西边有孙家巷、白云寺巷、毛家巷和马道巷。西边各巷向西直通西街。整条街北高南低,从东街学校北边向南有明显的坡度。从东什字到白云寺巷段所有商铺差不多高出街道路面一米以上,因此人们皆要上五级左右台阶才能进入店铺(馆)内。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东街还保持着原有的格局,商铺大多为土木结构单层房屋,街面普遍为蓝砖墙璧,不少店铺还有外带小窗的隔楼。街道东西两侧自北至南店铺错落对应,门面大小高低不等。其时店门基本上是用条木板(铺板)一块块并起来的,门板上面和底下各有一道门沟,上下门时用手扶住门板中间一块一块地插上或卸下。逢集上会人多时,铺板还可以拼起来架在条凳上摆货。

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后所有的商铺皆为公有(国有或集体所有),私人是不准开店营业的,所谓的公私合营实际为公营。蓝田县的营业时间为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未到开门时间或错过了营业时间是买不到任何东西的,即使是酱醋盐等调味必需品。不少商店要定期盘点,个别店每星期还有固定的学习时间,在此期间照样是不营业的。平时每天下午三点以后,街上的人便迅速散去,繁华的东街也就变的空荡荡的,仅剩下几家卖吃的店还开着门。

没铺沥青之前,街道是沙石土路面。长年累月,乡民穿着布鞋从城外各条土路进城,特别是从下雨的泥路土走进,使得街道路面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土,长年不停的脚步难得让路面保持干净。人们戏说东街:天晴了是"扬灰(水泥的土称)路″,下雨了是"水泥(泥水倒说)路″。一九七四年初夏,蓝田的街道铺上了沥青,东街成了柏油马路,从此告别了古老的沙土路。

东什字至西什字的路段过去叫中山大街,是整个县城的中心,因为是过去县府衙门的所在地,所以人们习惯上称这条路段为县门街,解放后中共蓝田县委及县府各部门机关仍设置于此。县门街连接东街和西街,是县城最重要的通道。所谓的东什字和西什字准确的说应该叫东丁字(路口)或西丁字(路口),因为东什字以东和西什字以西是不通路的。

从北、西两个方向汇集到东什字的人流自然便造成了东什字时常拥堵的现象。过去的街道宽不过十米,逢集过会时,东什字的行人象蚂蚁一样稠密,摩肩接踵,前拥后挤,过往缓慢。如果是雨天或刚下过雨,泥泞的路面更是给行走带来不便。人们撑着油纸伞,戴着麦草杆编织的草帽,脚下绑上泥屐在稀泥路上来回踩踏,裤子上下乃至衣服上满是泥点。

东街从东什字以北五十米处的李家巷开始,行人明显增多。有的乡民从东门入城,而李家巷则是来往东街的必经之道,加上附近村民,李家巷也是常年道旺,逢集上会挑担推车的前后相连,路上行人布满整个巷子。人们手里提着麻花,串着油糕,吊着各种小吃,匆匆赶路。

过去赶集,除买卖必须的生产生活资料外,主要的内容就是吃和看热闹。在粮食短缺的年代,"吃″便显得格外有意义。有的乡下人赶集前还要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路途远的天不亮就起身赶路,等到了东街已是上午九、十点了。在街上走上一来回,豆腐脑,神仙粉,油条,油糕,甑糕,凉粉等随便吃个啥也就心满意足了。手头宽裕的有的还会下馆子吃一碗哨子面,完后给儿孙带点小吃回去,目的就算达到。到了下午两点,就该返程了,有的人等回到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在普遍天黑即睡的农村,冬天那时算是深夜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李家巷口对面是县银行(那时只有一个中国人民银行),正对着巷口的是银行营业所。对开的两扇门内约一米五处有一道木制柜台,存取现金、领取支票等均在此办理。当时正流通第三套人民币,所有币种加起来一共是18.88元。柜台靠北面的墙上有一块旧币兑换价目表,那时一块袁大头银元可兑换两块五毛人民币,而十几年前一块袁大头银元最高时可卖到七百元。

靠近银行南边的几间房屋七十年代曾是东窑村的面粉加工厂。再往过,也就是东什字的西北角,五十年代是一家大茶社。茶社的门由一块块条木板拼合而成,漆黑的门面油光发亮,卸下所有门板,茶社整个东南两个方向对外敞开。中国人有喝茶的喜好,闲来无事约上几个好友泡上一壶茶边聊边品味。品茶最好的地方是茶社,茶社的茶品种多,质量好,有专门的茶桌和茶具,且茶社在城中心,还可以边喝边看热闹。

东什字茶社里头有一个大火炉,上面常年放着一只大铁皮水壶。每当茶客落座后,店里的伙计便提着大水壶往桌上装有茶叶的陶瓷水壶里注入开水。熟能生巧,伙计把大水壶高高地提起,左手取下茶壶盖子,右手准确地把水倒入茶壶。约摸五分钟后,伙计再次来到茶桌,端起茶壶依次为每个茶客跟前的杯子里倒入茶水。茶友们坐在长条凳子上,围着桌子,或低头前倾,或搭个二郎腿,有的侧着身,各自摆着不同的姿势,说说笑笑。每隔一会儿便有人便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夏天,茶友们手里拿着芭蕉扇一边煽着风一边喝着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东什字茶社是由李家巷李氏三兄弟开办的。老弟兄们互相协作,秉承顾客至上的原则,茶叶质好价廉,茶社干净整洁,桌凳一尘不染,弟兄们热情好客,茶社常年门旺。当年东什字茶社驰名蓝田,许多达显贵人闲暇无事便来茶社一坐。

出李家巷朝东街南向走,经过街东几家农户便是东街的第一个店铺一一五金无线电售卖修理部,它有三间门面,正对县门街。走上六级台阶,进入店内,各种涂着黄油的精制五金工具摆在玻璃柜台的架板上,很是亮眼。但更诱人的是那些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收音机,这在当时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虽然买不起或不忍心买,但这里却经常是许多人过眼福的地方。店里摆放的崭新的"永久″"凤凰″牌自行车是最吸引人的,当年骑上它的骄傲不亚于今天开一辆普通的"奔驰″"宝马″。

紧挨五金无线电铺的是蓝田第一百货门市部,店很大,共有五间门面。百货商店售卖的是生活日用品。各种衣裤鞋帽、床上用品、卫生洗漱用品、劳保用品等摆放在柜台及靠墙的立架上。大百货商店顾客多,人流量大,即便不买东西,人们也喜欢在内面转一转,年轻人常偶尔买个手帕或手套、香皂之类的东西。有的学生上学去的路上,有时也会在里面走上一圈。

闹市店铺多集中。再往南挨着第一百货公司的就是红旗门市部。红旗门市部在蓝田有着较高的知名度,它也是一家大百货商店。也许店内靠北边的柜台整个是一排买布料的,所以平时的顾客更多,如年关临近或有价格实惠的布料,布匹柜台经常排队拥挤。买棉织品需要布票,国家虽给每个人定量供应,但根本不够用,单、棉衣裤,被褥等都要用棉布做。当时也有化纤纺织品,虽然挺阔好看,但是价格昂贵,人们一般不忍心买。营业员工资不高,但在那个年代却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国家考虑到零售扯布时会有误差每匹布总会多裁出一丈,所以卖到最后总会剩下一些长短不等的布头,而营业员们便可以不用布票并能以略便宜一点的价格买下这些剩余的布头。营业员经常还可以弄到一些紧俏商品。七十年代三种职业最吃香,"听诊器、方向盘、站柜台″,说的就是医生、司机和营业员。

许多人还记得蓝田有一个寄卖所,它就在红旗门市部的南隔壁。寄卖店就是典当行,它是一种古老的行业。当人们手头紧或急用钱时,总会拿出家中价值高的东西或珍藏的贵重物品去典当行换取急需的钱,如在规定的期限内把钱归还,可赎回自己的物品,而超过期限,则可能会以远低于自己原物的价值出售。七十年代寄卖所柜台里摆放的既有手表收音机和各种手饰,也有当时传统或流行的一些精美手工艺品如摆钟、香盒、铜壶、金属小器皿等众多物品,还有大立柜、自行车、缝纫机、皮袄、皮鞋等其他物件。寄卖所掌柜的是一个李姓中年男人,他能根据物种的品相估算出各种不同的物品的实际价值并给出相应的价格。当时绝大多数人手中的钱非常有限,仅能维持基本生活所需,除了自己正常花用,一般没有投资的想法。

在落后的计划经济社会里,人们不仅穿的简单,就连颜色也很单调。年轻女性还可以穿的花艳一点,而大多数中老年男女的衣裤则主要为黑白蓝灰四种颜色。年轻人和学生只不过多了一种草绿色,俗称黄色。白色及腿了色或想加深和改变颜色,就得用染料。从七十年代过来的人一定会记得寄卖所和大巷子之间的几间大染房,染布是过去常有的事,家庭染一般是买一包染料,烧一大锅开水,把染料先融化在水盆里,再把要染的东西放进去。专业染色则主要是大批量的,在水温、时间、染剂等方面把控的好,因而色泽能均匀和持久些。其时,染色一般都是染成黑色或藏蓝色。

早先东什字西边靠县门街口有一个油糕店,很是红火。由于在两路交汇处,一年四季生意兴隆。油糕可算是当年的上等食品,在糖少油缺的年代,油糕很解谗,过年走亲戚大方的就送上一包油糕,如果对方用油糕招待,那可真是幸福。夏天经常有人拿着刚出锅不久的油糕咬着咬着就把脊背给烫了……

一九七四年东什字南西面盖起旅舍大楼之前,原地有一个食堂和理发馆,那里也是人流涌动的热闹地方。国营旅舍大楼盖起后,照相馆迁到了楼下一楼,有一家理发馆在也大楼下面。

走过旅社大楼,孙家巷口东北台阶上有一个三间门面的百货商店。店里的几个中年男性营业员慈祥亲切,说话和气。这个店虽小,但日用小百货品种也多,还因为临路方便,加上营业员态度和蔼,所以平常顾客也乐于到这个店买东西。

与这个小百货商店相隔即孙家巷口的东南角,就是当年蓝田唯一的一家国营照相馆。馆门外两边各有一个大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几幅靓男倩女放大并带有木框的头像照片。有的照片还上了色,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光,非常惹眼,常吸引路人驻足观赏。走上台阶进入馆内,正面有一道深红色帷幕,拉开帷幕,对面靠墙有一幅大型手绘布景。来此留影的人或站或坐在板凳上,摄影师揭开落地照相机上面的双层盖布,然后叫照相的人摆正姿势,正视镜头。摄影师左手指挥,右手捏着像机气囊,随着摄影师口令,"咔嚓″一声,像就照好了。如不放心,有时还会再拍一次。接下来就是等待洗照片了,大约一星期左右时间。能在少年时代留几个影,是许多人的愿望,中小学生们有时叫上相好凑上份子钱去照相馆合拍,如有分别或毕业,也常要留个合影。

东街旅社大楼建起后,照相馆北迁,这里变为刻章、修锁、钉称和补鞋的手工业联合作坊。

照相馆以南,隔着两间卖锅碗瓢盆的杂货铺,是城镇房管所,再往南是一个大药店。药店里北面是中药材区,中南面是中成药和西药。药店中间的柜台上有一只盒子,里面放着免费的避孕套,因为橡胶韧性好,有的学生时常趁营业员不注意时偷拿几个,在没人处吹起当气球玩。

孙家巷口偏南的对面是东场村的大巷子。

大巷子口向南第一家是一个纸盒作坊,十几个中年妇女在这里主要的工作是做点心盒子。当年逢年过节送礼一般是在自己家里做点上好的走亲戚的食品,点心可算是比较贵重的礼品了,如订婚、答谢媒人、托人办事等都是少不了的。正常的包装就是把点心垒起来,用一张灰麻纸一裹,在上面盖一张印了糕点二字的红色油光纸,再用纸绳子横竖缠上几圈,最后在正上方留一个指环,送礼时用右手食指的头关节提着,那是很体面的。如果提着带盒子的点心,那就更排场。高档点心如水晶饼之类的大都是装压盒子里。普通点心七、八毛钱一斤,而水晶饼多在九毛钱以上。水晶饼面粉白、馅料更丰富且高级,自然多用盒子装了。四四方方的盒子,盖子上面和四边用粉色花纸一糊,好看又大方。

紧挨着纸盒店的是国营蔬菜门市部。蓝田县周围农村种菜少,蔬菜部的菜多从外地调运过来,所以县城的几个菜部就成为城镇人主要的买菜场所。这个蔬菜部是县城最大的蔬菜供应点,有五间门面。这里几乎每天上午人山人海,人们举着手里的各种篮子大声对柜台里的营业员喊着自己所要购买的菜种及斤两。如果有紧缺的品种柜台外则更拥挤,叫喊声更大,如果是夏天,没有一身汗是买不出来菜的。营业员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把堆在地上的菜卖完,否则是不可能歇下来的。下午,当大部分菜都卖差不多了,菜场里才能稍微安静下来。这时,一户专门来打扫菜场拉圾的人家来到店里,运去厚厚的碴土堆。他们没有劳务费,报酬就是在拉回去的土堆里拣些残剩的小菜叶和细葱,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差事也并不是谁家都能得到的。

过了蔬菜部继续往南走,经过几家店铺,突然有一道渠水从街道东部上面的一条巷子里急速流下直穿街道,这个巷子就是人们常说的水道巷。渠水从县城东北方向的大水沟流下,经东场村穿过东街学校直达街道沿西边的水渠行进拐向白云寺巷再穿越毛家巷最后流入南河。据说东场水库建造前原地水流经过的地方有一个大水车,旁边一个磨面机房。水流车转,平时水走常道,需要磨面时就放闸改动水路,旋转水车就作了推磨的动力,不得不佩服古人巧妙利用大自然的设想。另据说,毛家巷过去也有一个水磨坊,利用的还是这条渠水,可见当时的水力有多大。

闻名蓝田的东街学校到了。这所学校始建于民国时期,最初是一所完全小学。学校位于东街中心地段,其背靠古城墙,学校前面北南两边的墙相距约三十米左右宽。门前有七、八级台阶,台阶两边各有高出街道路面一米多的平台。学校大门里面有一块很大的平地,南边有一座两层木楼,看样子有年头了。从大门口向里望去,对着大门的右边深处有一个十多层的台阶,据说叫"十八台″。台阶上方有一排木脊蓝砖瓦教室,学校的操场就在它的左方。

由于教育的普及,东街学校已由原来的纯小学变为带初中的学校。初中毕业本应上满九年学,但在"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指示下,小学、初中各砍去一年,因此上满七年就初中毕业了。文革期间,为适应形势需要,东街学校曾一度改为"蓝田县东风路学校″。毛泽东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一般来说,东风代表正能量,西风代表负能量,能冠以东风的,大多是正面形象,全国叫东风路的不少,另有万吨远洋货轮"东风″号,"东风″号导弹等。"东风吹,战鼓擂″,东风路学校一定是压倒西风路学校的,因而七十年代初就有几个西街学校的优秀学生投奔到东街学校来了。

除去周日,平常每天街上的人都能听到东街学校上下课敲钟的声音。说是敲钟,其实敲的是一块挂在树上的厚钢片,这也是当年农村学校普遍的"钟铃″。东街因有这样一所学校而使自己跟文化联系在一起。平常最吸引路人的是放学后学生整齐的排着队走出校门那一刻,有的队伍还唱着革命歌曲,按要求北到东什字南到城皇庙巷才可以散队。文革期间还常能看到下午上课后某个班级扛着劳动工具走出校门去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场景。

东街学校的北边有一条窄巷子,向东直上可进入学校里面,这是学校的一个旁门,只在白天上课前和放学后开放。在巷口的临街处南边原有一间小屋子,一个老人常年在此卖土产干果如柿饼、五味子、酸枣、拐枣、软枣(柿子嫁接前的原果)等一类东西,这些都是那个艰苦的年代广大农村小孩常吃的东西。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也可以让老人弥补一点手头的不足。

东街学校隔路正对的西面是糖烟酒公司百货副食品商店,同样在台阶上面。它有六、七间房的门面宽,左右各有一个出入大门。店里除各种糖果烟酒及副食品外,也包括一些日用小百货商品。那时副食品大多是散装,腌菜(大头菜、萝卜、榨菜等)、盐、酱、醋、调味品等在店北边。北边靠近门口处有两个大木筒,分别装着酱油和醋,再靠里有一个长方形开口大木箱,里面装着粗食盐。酱油一毛钱一斤,醋五分钱一斤,人们把从自家带来的瓶子往筒盖子上一放,营业员用带把儿的木制量具(也可能是竹筒做的,一个长把下连着一个开口筒子)伸到筒里一舀,然后倒在瓶子上面的漏斗里。食盐一毛六分钱一斤(细盐一毛七),盐柜上方挂有一杆称,营业员用小撮斗把盐盛在砰盘里称好,然后倒进顾客自带的袋子里。其他调味品则是用小称称好后拿灰纸包装,不管包什么,营业员都显得老练自如。

副食商店的南边是小百货区,柜台的玻璃柜架板和靠墙面的木架柜上摆放着各种个人及家用的生活用品。

商店面对大门的西面主要是烟酒糖果类商品。在糖糕点类区域,柜台上方分别有几条垂吊下来的灰纸绳,每当营业员称好东西并用纸包裹完食品后就拉动上面的绳子缠绕捆好,随即打一下柜台上的算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便算完成。包装食品和打算盘是营业员的基本功,不仅要准确无误,而且速度要快,并且还要把食品包装的规范。有经验的营业员手大致能掂出食品的重量,拿的准,包装快,摆垒整齐(不同个数的堆放均有规定)。根据食品的数量或个数选取大或小包裹纸两张,先上折再左右两边各折一下然后压住上方把最后一面折上,接着左手压住食品,右手拉绳,一边旋转一边缠绑,旋即,一件紧凑有型的礼品便呈现在你的眼前。业务突出的营业员还能根据几斤几两提前用心算出顾客所应付的带整挂零的钱数。

当时一般的水果糖一个不到一分钱,一毛钱可卖十多个。大块的高粮饴软糖是一毛钱六个,算是很贵的了。也许是那些年缺糖(有时凭票供应)少油,当时的糕点吃着特别爽口,心里非常滋润,不到一块钱一斤的鸡蛋糕是许多人想着都流口水的佳品。

西边柜台内的玻璃架板上摆放着各种牌子的香烟。供应紧张时,有些香烟也须凭票购买。当年除中华等很难见到的几种贵重香烟外均不带过滤嘴。高档烟如牡丹五毛一分钱,上海五毛钱,群英四毛七。中档的最多,一般在两毛六到三毛八分钱之间,其中有金丝猴、大前门、三门峡、恒大、墨菊、海河等,另有黄金叶、大雁塔、金钟、延安等一些大众烟。低档的一般在两毛钱以下,什么宝成、大丰产、等,最有名的就是九分线一盒的"羊群″烟了,经济底层的人只抽羊群烟。学生们大多不抽烟,但收集烟盒却是许多人的爱好。烟盒印刷精美,纸张厚而光洁,既可收藏欣赏,也可叠成某种形状与同学比输赢。

糖烟酒副食品商店为东街学校的学生提供了方便,学生们自然是商店的常客,买零食是少不了的,"吃文化″永远在学生时代流行。

糖酒商店的南临是一家国营肉食店,有三间门面。说是肉食,其实只有猪肉,且只卖生猪肉,每斤八毛钱。平价肉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买的,肉店的平价肉只供应城镇商品粮户口的人,每人每月发一张一斤的肉票,而且是星期日供应。每当肉月票发到手后,星期日的肉店就要爆棚一次。十点开门,早晨不到六点门外就排起了长龙,等艰难的开好了票,接下来才可以排第二个长队交款,这一关时间稍快一点。最后一关就是割肉了,肉挂在肉店的南边,虽然也排队,但队形常乱,等你好不容易排到里边的窗口等待割肉时,外面几层的壮汉却挤的你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时候你只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了。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终于提着肉出来了,气息淹淹的身体难掩脸上喜悦的表情。

当年买肉都喜欢要肥的,肥肉是好吃,但人们买肥肉却大都不是用来吃的,炼油才是目的。那个年代人都吃不肥,膘薄的猪肉又能炼多少油呢?

七十年代初期以前肉食店的南边是城关卫生院,因为地处东街中心,一方面方便了学生就医,另一方面也为县民就医看病提供了便利。

东街学校的南边有一条巷子叫蔡家拐,沿着路向东上坡一直可以走到城墙根下。

蔡家拐巷口的南面有几户住家,其中间的一家是做称专业户。称是商品交易计量的必须品,自古到今计量单位虽有所不同,但做称的工艺千年不变,许多家庭做称手艺世代相传。杆称代表着一个地方的度量信誉,其做称在选料、刻度、盘子、称铊铸造及工艺上皆有严格的要求,一杆精美的称就是一件让人爱不释手的工艺品。这家赵记称闻名全县,大小各异不同用途的杆称一应俱全。你看那一家五六个男女坐在不同位置的小板凳上,一会儿敲敲,一会儿搓搓,一会儿锯锯,每个人都手艺娴熟,动作老练。老掌柜的戴着老式铜架圆陀眼镜,腿上铺着深蓝色垫布,把着砰,神情专注,一丝不苟,那就是工匠精神!去年蓝田县有关部门还曾找到当年赵家大女儿要求其写出本家族做称的工艺过程及特点准备向国家申请蓝田本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由于地处街道中心地段,东街学校周围各种摆滩的买卖和服务特别多。吹糖人,搅棉花糖,卖竹笛,卖蚂蚱及各种儿童玩具的等经常出现了街头。夏天,还有摆个小桌卖稠酒的。蓝田的稠酒是用包谷珍做的,喝一碗凉甜稠酒,神清气爽。

当年,"剃头担子″也是街头一景,这种流动理发的行当流传了几百年。担子两头一边是火炉,上面放只铜盆,做洗头之用。另一头是理发工具,有一个高圆凳架在上头。理发人逢集会挑着担子找个空地儿一放,想要理发的人往凳子上一坐,带上围布,理发人便开始操作。街头理发一般老人和小孩居多,老人有不少是剃光头的,理前先将头发弄湿,然后用热毛巾在头上捂一下,过一会儿等头发软了就开始剃,理发师用剃刀从前往后逐渐把头发剃光。

街头理发的特点就是便宜,成人一毛,小孩五分钱。想要档次高的,当然是进大理发店。城关卫生院南临与白云寺巷口相夹的就是一家公私合营的集体所有制理发店。理发店三间门面,门两边均为大玻璃窗子,里面左右两边全是白色专业理发旋转坐椅,坐椅对面有一面大镜子。一进入理发店门便可看到悬挂在正面立柱上方的两个大镜框,分别是男女模特发型样式。女性发型多为剪发造型,男性的发型多一些,其中有平头、小平头、背头、分头、偏分、学生头、青年头等,坐上椅子,理发师先问顾客推什么头。一般程序是先洗后理再洗最后吹干。想要成为正式的理发者,得从学徒做起。理发馆内常可看到师傅理发而徒弟在旁边观摹,有时师傅还会一边理一边教导。理发馆最有看点的是磨刀,理完发最后刮胡子的时候,理发员就要到悬挂在炉盆上面的皮带(类似传动带)上磨砺刀刃,其左手拉住皮带下面,右手上下用力正反轼刀,刀击皮带,声音"啪啪″作响,犹如放小炮仗,听着很带劲。蓝田理发馆男性理发一次两毛五分钱。

人们上会逛街,自然是离不了吃的,而甜食是最受欢迎的。街上虽然有卖甑糕的小贩,但人们最向往的还是进白云寺巷口对面的国营甜食店。从早到晚,甜食品里顾客绵延不绝。吃几个油糕,抄一份甑糕,端一碗元宵,来一碗鸡蛋涝糟,想吃什么买什么。

甜食店很大,有五间门面房,里面有几张大圆桌。人们坐上长条凳,围在圆桌周围,当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涝糟端上桌子,有的人顾不得烫嘴,会低头扒在桌子边,用嘴伏在碗口轻轻地吸上一口解解谗。有时刚一抬头,却发现旁边站立着衣着破烂的生人,那是等着吃残羹剩饭的流浪者。

甜食店有多少叙说的故事,又带给了人们多少幸福的回忆。

中医是中国的传统医术,中医离不开中药材,因而每个地方都有药材收购门市部,蓝田的中药材收购部就在甜食品的南邻。农民常拿自家种植或上山下沟采集的各种药材晒干后交到这里换点钱贴补家用。有的小学生夏天就捉些箥箕虫、蝎子、知了壳等拿到这里卖,不管多少钱,总是自己的劳动收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由于生产力低下,劳动产品远不能满足社会需求,但即使物资匮乏,也有过期、损坏和淘汰的东西,物资回收再生产显得更有必要。你一定会想到废品收购站。对,它就在与中药材门市部相隔一家药店的南面。三间门面的收购站里面,左边是通道,右边是结帐领钱的柜台。当售卖者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在旁边的大磅上过完称继而到后面的分类区倒掉后,便可以在前台领款。

收购站收购的东西种类很多,包括废纸、橡胶、塑料、棉麻布、生熟铁、玻璃和贵金属几大类。烂锅废铲,旧衣破鞋、残具坏锁、空瓶碎纸等是家里常卖的物品。当时废铁三毛钱一斤,玻璃五分一斤,塑料二毛一斤,废纸六分一斤,旧布一毛一斤,麻布二毛一斤,黄铜一块五一斤,红铜两块钱一斤。旧报纸最起眼,每斤一毛九分钱。偶尔也有女性剪掉自己的头发来卖,长头发五块钱一斤。(以上个别物品价格可能有误)

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成员进过收购站,去收购站卖废品也一件快乐的事。

过了废品收购站,就是蓝田黑白铁业社。铁业社就是铁器手工超级大作坊,铁业社从北到南占地约有五十米。它有三个大门,分别制作和修理不同的生产生活器具,如做水筒、农器具,修理自行车,加工各种农具配件等,里面有板金、钻孔、焊接、打磨等不同班组,是一家以铁器修造为主的专业大车间。

蓝田县城是城关镇所辖区域,自然少不了城关供销社。供销社是上世纪国家公私合营的产物,由于早期商品经济落后,流通不畅,商品交易场所稀少,国家在广大农村地区成立了互助合作让,后来发展成为供销合作社,至今有的边远地农村老人仍习惯地称之合作社。供销社每个乡(镇)一个,均设在乡(镇)府所在地,一般都在街道中心地段。城关供销社位于黑白铁业社与城皇庙巷之间,城关镇府就在距其不足百米外的城皇庙巷子里。供销社主要服务于农村,商品门类齐全,既包括各种平常日用品,也包括各种生产生活用具。城关供销社九间房大门面从北到南分区域摆放着种类各异大小不同的商品,与百货公司的性质差不多。

折回头再看东街路西白云寺巷口以南的街面。

有一个电机修理部也许有些人还有印象,它位于药材收购门市部的对面。这个电机修理部其实主要就是修理电动机,人们俗称电动机为马达。马达是农业生产常用的东西,运行时间长了容易短路被烧坏。当年修理马达的方式是先卸下外壳,然后架火烧,等里面铜线之间的胶融化以后,再取出废铜线,然后重新绕上新铜线。新铜线是绝缘的,线表面有一层特殊的油漆,称为漆包线。缠绕好新线以后再往铜线圈里灌上胶,让它绝缘的更牢靠些,接着用一只大功率白炽灯泡挂在马达的中心连续烤上一两天,最后合上外壳就好了。电机修理部常年累月不间断,也许是那时的电机质量不过关吧。

生产离不了电动机,交通运输离不开汽油、柴油,而生活同样离不开煤油,你或许能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七十年代初中期以前对广大城镇普通人家尤其是农村家庭来说,用电还是比较奢侈的。除白天正常生产用电外,晚上机关、企事业单位、学校、医院的照明用电常不能保障供应,夜晚点罩子灯是很常见的现象,而农村家庭照明基本上用的是煤油灯。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家里就要打一次煤油。打煤油的地方就在蓝田石油公司门市部,地点就在电机修理部的南隔壁。石油门市部离街道稍远一点,走上台阶,经过一小块平台,跨进门市部大门,就能看见左边的几个大铁皮筒。铁筒上面放着两个长杆铁皮量具舀子,分别为半斤装和一斤装的。打煤油跟打酱油的方式一样,在买油上者带来的瓶子口上插入漏斗,营业员把舀子向筒里一沉再提起往漏斗里一倒就好了。质量好的煤油纯净透明无杂质,四毛四分钱一斤,既可照明,也可灌在汽油打火机里,七十年代中期后有的家庭还用煤油炉做饭。后来,煤油降价了,三毛六分钱一斤,自然质量差多了,煤油呈谈黄色,杂质多,油烟大且火力弱。

从七十年代走过来的人一定不会忘记一个地方,它常让街上的流动商贩闻风丧胆,一旦被抓住,往往自己的东西被没收,有时本人可能会被抓进去,它就是市管会,位于石油门市部的南面。

市管会就是现在的城管局,一度曾被叫做市容办。当时政府为规范市场秩序,按商品类别在不同的区域分别设置了集中的交易场所,市管会的工作任务就是把各游动商贩固定在相应的市场区间。固定滩位,街道整齐了,市容好了,但卖货却不怎么起劲,尤其是那些卖稀有商品的,所以还是在街道游走的好。背锅盖的,提鸡蛋的,卖水果的,出售自家手工品的,商贩们见缝插针,与市管会展开了老鼠躲猫的游戏。商贩们眼观六路,眼疾手快,脚下生风,市管人员顾此失彼,前脚刚离去,商贩们后脚跟来。这情景现在依然在街头上演,商贩们决心要将地滩经济进行到底。

一条主街道,商场需要分散,这样才不可能造成顾客集中拥挤的现象。长长的东街,自然就有第二百货门市部。二百司就在市管会的南边。庆幸的是,这个门市部的旧铺房还在,几十年的日晒雨淋虽然使它的门面褪去了往日鲜艳的色泽,但它的铺板毫未变形,平整地直立于店面,守护着这个文物级的店铺。店铺上方隔楼外面那块招牌上的"蓝田县百货公司第二门市部″上下两行十二个白色大字依然醒目可见,但不知究竟它还能存在多久。

现在通讯便利,手写信件已基本退出历史舞台。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写信却是人们传达信息交流感情以及表达心愿联系工作的主要方式,写了信就要通过邮局传送。蓝田县邮电局就在第二百货门市部南边,与铁业器隔街相望。

在邮电大楼盖起之前,寄信邮包裹打电话都在北边的一排平房中,有三个门分别可以入内。那时没有快递,所有东西必须通过国营邮政邮送。人们把衣物、药品、书籍等东西拿到邮局,让营业员检查以后,再用针线把所寄物品缝成包裹,在柜台称重。印刷品则是用大牛皮纸包装。称重后买取与邮资相应的邮票贴在包裹表面。普通邮票需用浆糊,纪念邮票和特种邮票都有背胶,用舌头把邮票背面一?就可以贴到包裹上了。

写好信,买一张八分钱的邮票和一分钱的信封,将信装入信封并把邮票贴在信封的右上角,再拿起桌子上浆糊瓶里的小木板往信封口上一抺就行了。大门外头两边分别有一个绿色落地邮筒,墙上也有一个悬挂的蓝色铁皮邮箱,你可将信投进任意一个。如果是挂号信,邮费须双倍,信上则要贴两枚八分钱的邮票,信需交给柜台工作人员进行登记。若是航空信邮资一毛钱,另需用四边带红蓝斜道的航空信封。

写信是过去平常的通讯方式,如果事情紧急,则需要打电话或发电报。电报按字计费,每字七分钱。发前先从柜台领取一张电文纸,然后在纸上的空格中填上要向收报人叙说的事情。电文一般很简洁,类似文言文,只需陈述事件及要求对方应采取的行动。信件是与报纸一起用自行车送的,而电报是即时用摩托车送达的。

按理说电话是最快的,可当年打电话是既费时又费钱的事。电话线是铁丝,每根线同时仅可负载三条通话线路。每次打总电话先接通电信总机,通过总机插转连接其他电话机。县内各单位之间通话还能稍快点,而连接乡镇的电话就得等时间了。如果是长途,往往需要几个小时,打个二十来分钟,起码得十块钱以上,这足够当时一个有工作的人的单月伙食费了。普通人到邮电局打电话,先凳记然后坐在条木连椅上等候,等电话连通后走到柜台对面靠墙的电话小房内接电话。电话小房有几个,打电话时彼此声都很大,得把门关住才能互不干扰。打完电话就要去柜台结算电话费了。

邮电大楼盖起后,邮电所有业务搬到了大楼里面,一楼是邮政,二楼是电信。在一楼宽敞的大厅内,除了寄信、发报、邮寄东西,也有卖报纸杂志的。大报四分钱,小报二分钱。有的集邮爱好者还定期到邮局购买国家发行的纪念和特种邮票。

走过邮电局,就是毛家巷。毛家巷口的南边也有一个大蔬菜门市部,这里的菜主要供应居住和过往此地的人。蔬菜部的南半边对应城皇庙巷。这里是一个不规则的十字路口,平时也是人多热闹,类似东什字的情景。城皇庙巷子的中间的县武装部大院里有一座大庙,就是城皇庙,前往庙里途经的巷子由此得名。中国许多市县城里都有城皇庙。中国人信佛,去庙里拜神祭祀是一项重要的活动,人们以此求得吉祥平安,如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往往也到庙里祈福。以前每年庙会期间,城皇庙巷口挤满了人,卖各种祭祀用品的占满了巷子道路各边,夜晚高烛长明。农历过年期间,灯笼悬挂于庙巷上空,行人多来此看热闹。

走过蔬菜门市部,你会看见一个自行车修理部。自行车当年对一个家庭的作用绝不亚于今天的家用汽车,在交通工具稀少的年代,自行车承担着贩运粮食、走亲访友、进城购物及上下班代步的重要作用。路边摆滩的修理点不少,而集体开办的专门修理部也有。大的修理部配件齐全,修理工具专业,工人技术熟练,更适合自行车的大修。

市场繁荣自然少不流动人口,外地来蓝田办事或天黑路远回不去的就要住店。修车部的南临有一家合作旅社,七十年代中期以前当时这样的旅店一个床位一天也就一块钱。

住旅店要花钱,而且要开介绍信。有的人没有正当手续或想省下那点钱一一特别是夏天一一就会在哪个店门的角落临时凑合上一晚。但这很危险,因为蓝田县流动人口收容站就在旅店的南边。收容站是计划经济时期的一个特殊机构,就像现在被抓回原地的上访人员学习班。收容站拥有专政部门的一些权力,好比非正式的监狱。户口牢牢地把人控制在出生地,普通人没有迁徙权,正常人随意流动会被看成不安定分子,所以收容站常年收管着不明来历的人,包括一些流浪者。

收容站面向街道共五间大房,两扇天蓝色镶着大铜钉的老式大门位于其中央。那些年凡是说不清来路的人每经过此门总免不了提心吊胆。

城皇庙口的南边有几户粮棉油加工房,当时属于集体所有制性质。人们磨面或压面条弹棉花榨油等都会赶到这里来。农村那种老式的人畜推拉的石磨逐渐被电动磨面机所陶汰,人工弹棉花也为专门弹棉机所替换,榨油机取代了人工压榨,人们大都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拿到这里来加工。

走到这儿,便到了南城墙脚下,东街就算走完了。五十年代初,城墙还在,人们出入城还须通过城门。六十年代初,大规模的拆墙运动开始了,似乎要与旧世界彻底决裂,一时间,热火朝天,尘土飞扬,人们拿着原始的工具,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挖墙不止。瞬间,城墙没了,天暂变通途,城墙成了人们心中的影子。

出了城墙的"南门″,就是南关了。"城外″第一个单位就是昔日的蓝田县第二运输公司,因为最初的运输工具全是马车,所以人称"马车店″。马车店有两扇大木门,最亮眼的是大门两边的临街院墙。墙是用蓝砖砌的,墙的上半身用蓝砖垒成菱形卧孔形状,因而被人称之为"花墙"。花墙前面间隔栽有几棵女贞子树,树与花墙相互映衬,是一道独特的街景,吸引附近的人常聚于此。大人们来此闲聊,小孩们也喜欢在树下玩耍。夏天,商贩们把卖货的担子往墙上一靠,将笼放在树下,一边用草帽煽着晾,一边吆喝着买主。

马车是七十年代以前县城的主要运载工具,县城主要的道路最初都叫马路。政府运输物资,农村盖房拉料大都用马车,有时喜庆赶场,一家人租一辆马车,装上彩礼,驾车的人坐在前面,高执长鞭,在空中绕上一圈,再猛地往回一拉,"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最前面的马就挪动了脚步,坐车的人一路上风风光光。那时马车前左边常挂有一个粪篓,每当马排大便后,赶车的人还要将马粪用小铁锨捡起,马粪既可以当肥料,晒干后也可以当柴烧,烙饼最好,用马粪烙的饼可简称为"粪饼″。当年也有专门在街上捡马粪的人。

南关外有不少集体所有制手工作坊。有加工各种粮食、油料、棉花一类的,也有制作和加工锅碗瓢盆刀斧链锤和常用农具的。南关有一家补锅专业户,他们有时也走街串巷,有时则被人叫上门服务。锅裂缝了,一般用手摇钻钻两个孔,钉上钯子,收紧裂缝两边即可。如果锅有了窟窿,那就要用一块厚铁片补在洞口上面,补完后再在补上的疤子周边涂点白色的粘料就行了。

南关尽头的东面有个合作食堂和一个机关宿舍。宿舍是职工住的,食堂则服务于过往行人。当年这里的食堂日常供应的是汤面条、粗面饸络、水饺和包子等廉价食品。

另有一家段姓扯面馆在马路的西边,这户人家做面食已传承三代,面劲道,口感好,生意兴隆。段家第三代第三子八十年代做扯面逐渐出了名,经过原始积累后与人合伙在三里镇买块地盖了个饭店大楼,现在是闻名蓝田的大商人。

说到南关,不能不提南关国营旅社。这个旅社是个两层楼房,有四间门面的宽度,位置就在段家面馆的北边,旅社门左边竖着挂了个白木牌子。毕竟离城中心远些,检查不严,加上过往人杂以及工作人员的灵活运作等因素,所以旅社相对安全,价格也便宜些。南关旅社曾演绎了不少动听的故事。

人多的地方吃点也多,与段家面馆相隔的长坪路的南边也有一家合作食堂。这一片的食堂之所以多,是因为这个地方人流量大,常年行人不断。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吃的问题在那个年代尤为重要。

走出南关,就到了长坪路。不过十米宽的长坪路却是往来西安与商洛之间的必经之道,南关口终年车水马龙,人流不断,逢集过会时常车堵人塞。推车挑担,携家带物的农民缓慢地挪着脚步,繁华热闹的景象至今还刻在七十年代前出生的人的记忆里。由于地处县城边缘,又是各种人员汇集的地方,所以在长坪路以南的村道两边逐渐就形成了地下粮食交易市场。因为是非法交易,交易人不便口语交流,彼此就把手伸进对方宽大的袖简里,或用草帽遮住手,用指头暗中讨价还价,此法被人们称为"捏码子″。一旦价格"捏″定,双方就去远处村子的某户人家验货拉货,那状况颇有点象在电影里看地下工作者接头联络的情景。

经历了数百年的东街萧条了,街上昔日的商铺日渐陈旧,人流稀少,但东街不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东街的故事时常会让人们想起那个年代。人们怀念过去,并不是想回到过去,那些耳闻目睹的现象和亲身经历过的往事会使你想起许多幸福的时刻。曾有的兴奋和快乐,曾有的感动和遗憾常会使你情不自禁,就如同我们看自己早年的照片一样。历史不能倒退,情景却可以通过我们的脑海一次次再现。在记忆的流水中人们品味岁月的酸甜苦辣,何曾没有冲动?激情在波涛翻滚中才会涌动,一个善于在过往中寻找答案的人,一定更有创造力。

蓝田猿人:蓝关镇人,初学写作。才疏学浅,喜交思想良友。用真实叙述乡土,以真情表达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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